她是五個孩子的媽
學弟在北部一所醫院的婦產科執業，他常開玩笑的說，婦產科醫生就是比小學老師更早感受到「少子化社會」趨勢的人。昨天接到學弟的電話，他說他的醫療糾紛已經告一段落了，對方沒有告成。我為他鬆了一口氣，電話中的他，聲音也還平靜，大概可說是驚濤駭浪後的風平浪靜吧。掛上電話前，他說他不會忘記當年唸書時，醫學院院長說的故事。
先說學弟的官司。
這是一個很特別的病人。結婚五年沒有懷孕，後來好不容易受孕，而且是個男孩。
追蹤了兩週，發現她的妊娠囊都沒有長大。於是持續追蹤，這個病人回門診的時候，學弟也特別再三告訴她，要很小心，很警覺，一定要繼續持續追蹤，因為有時候超音波看起來像子宮內懷孕，其實很可能是子宮外孕。
病人再度回診，她的妊娠囊依然沒有長大，診斷確定：是枯萎卵，也就是裡面沒有小孩。於是進開刀房，做人工流產。
可是做的時候，學弟發現竟然刮不太到東西。醫生手術時，很清楚「手感」，也就是醫生的手很敏感，有沒有括到，自己當下都很清楚，他自己都警覺沒有刮到。
後來病理報告出來之後，蛻膜並沒有絨毛組織，也確定沒有刮到絨毛組織，只有抓到小部分的蛻膜。這個報告的真正意義是：沒有預期的組織，有可能再做一次手術。
沒想到，這個病人十天後回來，竟然看到小寶寶的心跳！
一般來說，六週左右就看得到心跳。所以學弟的人工流產手術，以嚴格的醫學角度來講，是沒有做成功的，因為如果刮乾淨，就絕不會有寶寶；沒刮乾淨，至少也該刮到組織，那就會判斷是寶寶而不是空苞。現在既沒有抓到正常的組織，也沒有把它清乾淨，所以學弟失手了。
依據當時診斷，這是一個枯萎卵。而且以週數推測，也應該是一個枯萎卵。可是後來沒抓到組織，十天之後竟然聽到心跳。表示說這個媽媽受孕其實是很慢的。她排卵延後，所以她受孕延後；用正常的週數算，當然算不準的。
這下學弟很困擾，遲疑了。他到底要用什麼名目，再送進開刀房一次，幫她做第二次手術？十天之後，有了心跳，他到底要不要很負責任，再把她推進開刀房，再動一次手術？
學弟掙扎很久，不敢有進一步動作，因為「它」，根本不是一個枯萎卵；「他」，是一個有生命的孩子！
後來學弟跟媽媽說：「妳想把孩子生下來嗎？這個孩子應該沒有問題，因為當初我刮的時候，根本沒有抓到絨毛組織。」
媽媽問：「為什麼沒有抓到絨毛組織就表示沒有問題？」
「主要是因為絨毛裡面有供應寶寶的血管，有些產婦做絨毛取樣，造成寶寶血管受傷；血管受傷之後，造成寶寶肢體不全。絨毛取樣也有可能抓到重大器官的血管，重要器官沒有血液供應，這個孩子根本無法發育，到最後會流產。所以做絨毛取樣，流產率是會增加的。」
媽媽考慮了很久，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懷孕，所以決定把孩子生下。
孩子出生後，先天性心臟病。學弟成了被告，理由是第一次人工流產手術失敗。
這起醫療糾紛沒有告成，主要是因為判定的關鍵在病理報告。第一次人工流產，學弟是沒有拿乾淨。但病理報告出來，沒有任何絨毛組織，只有蛻膜組織。所以從醫學角度判定，連絨毛都沒有拿到，那表示做人工流產手術的時候不是寶寶，是後來才長成寶寶，學弟是站得住腳，於是官司沒有成立。
我認識一位醫院的婦產科醫生，最後出來自己開業，他曾對我說：「我最大的快樂不是自己開業，自由自在，而是我不用做人工流產手術。有些醫院是宗教醫院，所以它不拿活的小孩，所有有心跳的小孩都不能拿。」
不做人工流產，那的確是有些婦產科醫生最快樂的事。也許有人說：「你不做，別的婦產科醫生會做。表面上，你沒有做壞事，其實壞事只是轉移給別人做罷了。拿掉生命這種事還是在進行，並不是你不做，這種事就銷聲匿跡了。」但是，很多婦產科醫生還是堅持自己的理念。
我相信沒有一個醫生面對病人不是戰戰兢兢、全力以赴。以婦產科常做的「子宮搔刮」來說，婦產科有句話：「沒有一個婦產科醫生沒有經歷過病人子宮穿孔。」這句話是說，做子宮搔刮，先用探針，探子宮深度，很多病人在探針一探進去，子宮就破掉了。子宮搔刮都還沒刮，子宮先破。破掉不會大出血，除非醫生不知道已經破了，還繼續抓，這樣腸子都會被抓出來。如果這個醫生很年輕，沒有經驗，他有可能把腸子都抓出來；換言之，腸子就破一個洞，那就要開刀補腸子。碰到子宮穿孔，手術要立刻停止；通常來說，醫生發現－－甚至已經開始懷疑－－穿孔的時候，就不可以再做了。一般來講，這時會給她一些子宮收縮的藥，觀察有沒有出血；如果沒有出血，兩週後再重做同樣的手術，因為要等子宮恢復。
很多婦產科醫生即便是很資深了，每次拿探針要探子宮深度的時候，還是會頭皮發麻。
醫療界統計，在所有的疾病形態中，心病約佔百分之六十，另外百分之二十為小毛病，即一般的輕症；實際上只有百分之十需住院。而所謂的重症，則約只佔百分之一至百分之五，這才是醫師角色最明顯之處。因此，醫師好不好，往往
不是表現在處方及藥物的好壞，而在於對病人是否關心。每個醫學院的學生都知道一個笑話：「上帝和外科醫生有什麼不同？」
答案是：「上帝不會認為自己是外科醫生。」
據說此笑話來自一電影的情節：一位表現十分優秀的醫師，被評論為具有著「上帝情結」，當人詢問他何謂「上帝情結」時，這位醫師心高氣傲地說道：「當人向神下跪，求主別讓他們的親人死去時，你們或他以為他們在向誰祈求？上帝真能到病床前幫助他們嗎？事實上，是醫師在拯救垂危的病人而我，就是上帝！」一直被人當成上帝，最後連自己也認為自己是上帝。
學弟掛電話前，提到永遠不會忘記當年實習前，醫學院院長說的故事。我願意在此重述一次：
有一個來自杭州的青年，十八歲考進上海一所大學的醫學院，二十歲以全院第一名的優異成績被選派到德國慕尼黑大學醫學院深造。他太優秀了，即便是在最嚴格、一絲不苟的德國學術研究環境中，依然鋒芒畢露，二十六歲就拿到醫學博士學位。他被學校留聘，在慕尼黑大學附屬醫院工作。半年後，他有機會做了生平第一次手術。病人是一位來自鄉下的農婦；手術不難，是小小的闌尾炎手術。可是病人三天後去世了，他非常難過。後來醫學解剖，手術沒有任何問題，他完全不必負任何責任。
但是，他的導師跟他說了一句話：她是五個孩子的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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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花不能送給太太？
人的記憶力最差是在什麼時候？早上剛睡醒的時候？一大堆事忙不過來的時候？還是年紀大了腦筋衰退的時候？
最近有人讓我了解到：人的記憶力最差的時候是在闖禍以後。
她來婦產科門診，主訴是外陰部其癢無比，有時在大庭廣眾之下癢到受不了，差點用手直接去抓。
醫生為她做內診，發現她長陰蝨。這個結果不但她震驚，也震驚了醫生。因為頭蝨不會長在陰毛上，陰蝨只會長在兩個地方：一是陰毛，一是睫毛。它不會長在頭髮上。
在醫生唸小學的時候，班上幾乎有二分之一的人有頭蝨。那個時代，環境衛生還不是很進步，所以很多疾病。現在很少了。除非是很落後的鄉下。眼前這位年輕少婦，穿著打扮入時，談吐言語不俗，竟然也長陰蝨，令醫生相當驚訝。
她為什麼會長陰蝨？一定是毛髮跟毛髮接觸。所以可以推測她有不正常的性關係。
對這位太太來說，她堅定相信，先生不可能傳染給她。如果診間裡有聖經，她大概會當場發誓。她還說，就算先生的女性朋友，也都是與先生保持距離，安分守己，絕不可能有這樣的情形。她為先生想了一大堆的理由。
她先生更是信誓旦旦，振振有詞，一副天地間自己最無辜的樣子，隨時可以到廟裡斬雞頭，對神明發毒誓，自己絕對，絕對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太太的錯事。認為自己應該是出差時，用了旅館不乾淨的毛巾。
就算把她一生可能遇到的問題都列出來，她也想不到這個。她離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像是思索埃及金字塔到底是不是外星人協助搭建之類的世紀之謎。醫生沒有問她心裡在想什麼，因為問了等於白問，她不會說的。有些比較資深的婦產科醫師會責怪病人，但責怪她又能改變什麼呢？又能教育她什麼呢？人們並不想做壞事，如果做了，那是因為控制不了自己。
過了五年。
今年年初，她又來看婦產科門診。她怯怯的說，外陰部長了一個很奇怪的東西。醫生想起她之前得過陰蝨，所以不敢掉以輕心。
用肉眼看，不是很標準的菜花。因為無法研判，所以醫生做了切片。結果真的是菜花。
「準確度有多高？」她還是無法置信。
醫生淡淡的說：「準到不能再準。」
很困難的情形。
她上次說，是不正常毛巾接觸，那這一次呢？不乾淨的肥皂接觸？不乾淨的毛巾也不是不可能，但機會很小。她又不是國中小女生，心裡一定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太太幾近崩潰。連續兩次得到性病。這種病要不就是太太被丈夫傳染，要不就是太太被丈夫以外的人傳染。她說她絕對不可能，那是她丈夫？她說更不可能。
人們記憶力最差的時候是在闖禍之後。
她又問醫生：「傳染這種東西，很難說吧？就好像我聽過一個網路傳說：電腦滑鼠可以傳染菜花。醫生，妳信不信？」
「我不信。濾過性病毒的東西，一定要在活體寄生。在不是活體的滑鼠上，濾過性病毒怎麼可能存留多久？這種感染機會，我不敢說絕對不可能，但機會真的是微乎其微。」
「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吧？」她好像終於找到一個藉口為自己開脫，覺得理所當然。
醫生理直氣壯：「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不代表每件事都可以發生。」
她還是想找理由釋懷，堅持既不是丈夫的問題更不是自己出毛病，於是自圓其說：「如果真的找不出感染原因，就表示我們必須向未知的事物低頭。」
「我才不要，我是醫生，每個症狀都有原因。」
「醫學也有極限吧？有些病人突然死掉，有些突然好起來。」
「不不不，一定有原因，只是我們不知道。」
「我覺得不是什麼原因不原因，人都會幻想，只是對象不同，是吧？鄰居、朋友、同事，甚至業務上短暫接觸的人，都有可能。時機一對了，會發生什麼事，自己也不知道。」。
「期待某件事發生和讓它真的發生有很大的不同。」
她講一句，醫生釐清一句，不陷入她的詭辯邏輯。比理性，做醫生這一行最理性。醫師忽然想起以前一個病人說：「我很想不劈腿，但我的荷爾蒙不答應。」－－這大概是劈腿族最想用的藉口吧。
醫生有點無奈，說：「我告訴妳另一個的病人的故事。一個才二十多歲的年輕女性，來的時候，整個頭皮像被老鼠啃過似的，禿成一個一個不規則圓形，是因性行為感染梅毒，而且，已經第二期了！
「從第一次就醫、得知診斷結果、驗血證實、接受盤尼西林注射，這一連串過程，她沒有特別沮喪，也沒有任何焦躁不安，更沒有驚慌失措，只是低著頭。所有治療，全部默默接受；任何預約時段，一定準時出現，從不多問一句話。兩年後，我告訴她：妳目前狀況一切正常，沒有梅毒問題，也不會傳染別人，不需要再回來檢驗了。唯一要注意的是，一旦感染梅毒，人體會產生抗體反應，稱為VDRL的這一項指標，在治癒後兩年內會消失。可是，稱為TPHA的這一項，卻會存留一輩子，醫學上稱為『血液上的疤痕』。已經沒有病了，可是痕跡還在，妳的情形就是這樣。」
太太如果得性病，一定會跳到黃河都洗不清。因為先生一定打死不承認。哪個丈夫搞外遇搞成性病，還跟太太說：「親愛的，我極有可能要送妳一束菜花。」而且的確有太太長菜花長得一塌糊塗，明明是先生傳染的，但先生自己就是沒有長菜花。聽過傷寒瑪麗嗎？她是帶原，但本身不致病，沒有表現出來，可她到處傳染給別人。所以每個吃過她做菜的人都拉肚子。拉得一塌糊塗。
這個得到菜花的太太聽醫生講別人得梅毒的故事，不發一語，想了好久，最後終於說：「其實，偷情並非什麼罪大惡極的事，只要斷得乾乾淨淨就好了。醫生，妳在學生時代一定蹺過課，對吧？那節課沒有要考試，也沒有要上台報告，妳也沒有遲到；那天天氣很好，妳的心情很好；那節課內容妳很喜歡，老師妳很喜歡，一起選課的人妳也很喜歡；但是，妳就是突然不想上了，沒有特別的理由，也不是特定的事件，妳就是決定蹺課，很輕快，無拘無束，無牽無掛，很自在，是一次不拖泥帶水的漂亮蹺課！而且，妳只翹這一節，真的僅此一節，以後就準時乖乖上課，再也不蹺課了。」
醫生還滿驚訝的，覺得：「好一段前後連貫、井井有條、生動活潑、頭頭是道的廢話！廢話的定義：聽起來好像很流暢，實際上是很空洞的話，看起來好像講到問題的徵結了，實際上是在迴避所有的答案，所以這段話聽起來很精彩，但註定是要作廢的。」
這位太太離開後，醫生很感慨：我們教導孩子誠實，可悲的是成人卻無法遵循這人性最基本的一點。富蘭克林說：「人們有宗教還這麼壞，假如沒有宗教，他們該成什麼樣子呢？」我是一個婦產科醫師，不是教公民與道德的老師。但我堅定相信：「婚姻是責任，婚姻是道德。」偷情若不算錯事，天下沒有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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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美麗同學
認識一個婦產科醫師，曉真。她跟我說了一句很好的話：「如果你沒有美麗人生，那你最好有美麗的人生觀。」我問曉真這麼美麗的話是不是有什麼背景故事？她就真的跟我說了一個美麗的故事。
醫學系四年級學生錢美麗，個性爽朗，常常哈哈大笑。如果有人說她笑太大聲了，建議她笑的時候嘴巴小一點，這樣比較有淑女氣質。她會直接回答：「大嘴可以產生環繞音效。」
錢美麗說話很好玩。她說她如果姓甄，就變真美麗；姓郝，又變成好美麗。姓錢，將來則是又有錢又美麗。
妙語如珠，反應特快，所以很多人很喜歡找她聊天，問她問題，她也樂於當起免費顧問。學弟問她：「怎樣追求醫學院的女孩？」
她答：「愛情是最不符合人們期待的一門學問。女人是右腦動物，她們憑直覺、憑本能，擅長自我表達，你想要成為一個百分百情人，要用你的語言，包括肢體語言。」
「可是，我沒有肢體語言。」
「我知道你有，而且我還要告訴你，如果你不追，你後來的人生一定常常都會想起：如果我當年追就好了。」
學妹問她：「有個社團的同學在追我，我也有點喜歡她。但我不想讓別人覺得我很好追，所以，對於他的追求，我該裝傻嗎？」
她答：「裝傻不會讓妳看起來更聰明，只會讓妳弄假成真。」
要追錢美麗並不容易， 有一段時間她學長追她追得很勤，他知道錢美麗喜歡玫瑰花，時常約她一起看花。
學長：「今天晚上，你能到花園來嗎？」
錢美麗：「做什麼？」
學長：「我想看看玫瑰花看到妳而羞愧的樣子。」
甜言蜜語派的多情俏公子，直接出局。
畢業前一年，錢美麗陷入熱戀。身邊如果有人墜入愛河，那種感覺是會傳染的，錢美麗的好姊妹們感覺陽光更耀眼、空氣更清新、全世界變得更美好起來。
畢業後兩年，錢美麗嫁給了同在醫院的另一位住院醫師，生了一個男孩，非常俊美。一家三口，幸福甜蜜。三年之後，懷第二胎，懷孕後期，也是給她另一位同班同學曉珍產前檢查。但是，這一次得到的回應不是恭喜，而是「這個孩子有問題，可能會有先天性異常。」
以錢美麗的個性，就算有人告訴她明天彗星要撞地球，她還會問「撞就撞，你怎麼知道地球一定會輸？」
但這一次，她表情凝重，心情沉重，步伐笨重，非常慎重問曉珍：「情況怎樣？妳可以坦白跟我說。」
「妳自己也是醫生，」曉真很慎重回答：「應該知道我的話可以相信。這個孩子只是外觀上跟其它小孩不同，他骨骼發育出了問題。小孩長骨短，四肢短小。」
錢美麗本身是小兒麻痺，但天資聰穎，學習能力又強，學生時代成績優異，令人側目。她自己有缺陷，在成長過程中，很辛苦，遭受異樣的眼光，克服多少自卑感，她多麼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健康的長大，在正常的環境下長大，不要被瞧不起，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下長大；可是，她的希望落空了，她很痛苦。她知道兒子將活得很辛苦，兒子的不幸，在母親那兒總是要加倍難過的。
她真的很難過。
非常痛苦。母親不該讓孩子再走一次母親的路，再承受一次母親的苦。身為醫生，錢美麗太清楚有太多方法可以讓孩子「自然消失」，透過一些管道，拿到一些藥，這對她來說，實在不是什麼難事。打一針，沒錯，只要一針，孩子很快死掉，不會有任何痛苦。
媽媽會痛。
錢美麗的媽媽還在，只說了一句話：「妳這樣想真的讓我很心痛，妳知道嗎？那時候妳小兒麻痺，我們也沒讓妳死。還不是照樣把妳養大？我還不是照樣帶妳上街，到處跟人炫耀，這是我孫女。妳怎麼可以這樣？」老阿嬤書讀得不多，但智慧很高。不但沒有迷信，講一些奇怪的話，或是求神明指示、符咒、符水、作法、香灰和民俗療法。老阿嬤還開導她，真的很了不起。
錢美麗更了不起，把孩子生下。因為老阿嬤的一番話，孩子留下了，慢慢長大。
有一天錢美麗和曉真一起回台北，「一起去看看我家寶寶吧。」錢美麗忽然想起什麼。
曉真看到寶寶了，寶寶看起來，只不過是頭稍微大一點。她忍不住逗寶寶玩，只聽到錢美麗不改樂天知命的本性說：「頭大又怎樣？可以說我兒子像卡通哆啦A夢。」
寶寶跟一般小孩外觀上沒什麼兩樣，只是稍微矮了些。他跟侏儒不一樣，侏儒還有解，他是無解的。侏儒是生長激素不足，有些打生長激素，再長高個十公分、十五公分，那不成問題。因為也有正常人一百三十、一百四十公分的，其實差距不大。但這個孩子無解，什麼藥物都沒用。軟骨發育不全是因為染色體異常，是染色體缺陷的疾病。所以外在藥物對他沒有任何幫助。對這對醫生夫婦而言，花再多的錢也願意，但偏偏世上很多東西是用錢治不好的。
曉真看得出來錢美麗很痛苦，自己和丈夫都是醫生，每天都在治別人，自己的小孩卻治不好，這是一個無解的疾病，所以對夫妻來講是很痛苦的。
錢美麗輕輕撫摸寶寶臉蛋，淡淡的說：「他不該這樣的，我救了那麼多人，他不該這樣的。」
「妳不可能救每一個人。」
「難道我救得了別人的兒子，救不了我自己的？」
基於對錢美麗的認識，曉真說：「我相信妳會調適得很好的。」
「妳怎麼知道？」
「因為妳不管什麼事都可以調適得很好。」
錢美麗像是自言自語：「基因突變的機率好像是越來越高了。保守估計四百四十種以上的昆蟲和害蟲都已產生抗藥性，七十種以上的真菌不怕殺菌劑了！更糟的是，一百種以上的農藥成分含有致癌、基因突變、生產畸形嬰兒的可能。」
兩個從大學時代就情同姊妹的人一起逗弄寶寶，曉真不禁想到，懷孕到孩子都已經八個多月，才發現孩子有問題，錢美麗內心抉擇的煎熬，實在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她是醫生，也是先天殘障。人生路，走得比任何人都辛苦，但她知道孩子先天異常後，還是勇敢的把孩子生下來。曉真自己是婦產科醫師，當醫生越久，就越常常想到：「產前檢查越進步，是不是抹煞掉更多值得留下來的生命？或許只是為了自己方便，不想花比養正常孩子數倍的心力去養一個殘缺的孩子。或許只是為了自己的想法：這樣做對孩子最好，免得他辛苦，我們夫妻也辛苦。然而，我們到底憑什麼認定這樣做對孩子最好？我們到底憑什麼終止一個孩子的生命？我們既不是死神，又不是上帝，我們到底憑什麼？」
而今，看到這麼可愛的小生命，曉真忍不住告訴錢美麗：「別難過，妳做的是正確的事。」
「我知道。做正確的事不表示心裡會好受。」
曉真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過了好久，錢美麗忽然問：「妳記不記得我們唸醫學院的時候，那個來代課的解剖學教授？」
「妳說那個三板老師？」
「對啊！」錢美麗終於笑了一下。
「我當然記得。他上課從來不看學生，他上課只看『三板』：天花板、黑板、地板。我的目光從來沒跟他的目光接觸過，他綽號『三板』。」
「對。因為他上課從來不看學生，所以他上起課來人神共眠。不過，有一次我大概是因為教室光線太亮，難以入睡，剛好聽到他說一個關於禪的故事」
「什麼故事？」
「有個老和尚吃自己的心。旁人問：好吃嗎？老和尚說：真苦。旁人又問：那你還吃？老和尚回答說：再苦也是我的心。」
曉真沉默了，想著眼前這位最好的朋友，再度陷入深思：錢美麗一出生就是小兒麻痺，在自卑感中奮鬥出成就感，表面上嘻嘻哈哈，其實壓力很大。唸完醫學院，取得醫師執照，結婚，生子，開業，如何走到今天，她自己也一言難盡。多次挫敗，多次失戀，多次崩潰，多次站起。校刊對錢美麗做過專訪：「妳覺得妳的人生像什麼？」她回答：「我就像一株生長在陰影中的植物，渴望著陽光，而且持續著這份渴望，永不放棄這份渴望，即便是我彎曲了，但我不折斷；好，就算我折斷了，也要生出新的枝葉，繼續這份渴望。」
孩子回應了錢美麗的渴望。孩子慢慢長大之後，四歲時讀中班，她發現孩子非常聰明：還沒上幼稚園就會二十六個英文字母，看電視學出來的。父母都是開業醫生，沒時間教。除了語言，小孩也極有數學天賦。四歲的他已有負數概念，一般孩子的數學觀念，一定用大的減小的，萬一沒辦法減，就把它加起來。可是問他七減九，他說不夠二。
錢美麗講過一句經典名句：「如果妳沒有美麗人生，那妳最好有美麗的人生觀。」自幼殘障，她發誓一定要讓孩子有最好的環境。沒想到她又生下先天缺陷的孩子。令人想起《海邊的卡夫卡》裡說的：「有時候所謂命運這東西，就像不斷改變前進方向的區域沙風暴一樣。你想要避開而改變腳步，結果，風暴也好像配合你似的改變腳步。」小兒麻痺的錢美麗，她的人生腳步從來就不輕鬆，但她每跨一步，都留下最美麗的足跡。她不再發出「為什麼我有先天缺陷，我兒子也是缺陷」的怨氣，遺傳學上的無解就讓它永遠無解，她終於默默接受命運的一切。
她終於默默接受命運的一切，她曾問「為什麼我救得了別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卻無法讓它正常？」在她默默接受命運的一切之後，她改問「如果我連自己的孩子都放棄，我還有什麼資格去救別人的孩子？」
詩人惠特曼說：「與命運爭吵的人，永遠無法了解自己。」錢美麗默默接受命運的一切，不與命運爭吵，她了解自己要做什麼：她深知天生殘障的痛苦，她早就立志當一個最能減輕別人痛苦的醫生。這種理念是很動人的，不讓理念只是理念，她真的去做；不但去做，而且做到了；不但做到了，而且做得非常好。我們的價值不在於我們了解什麼動人的理念，而在於我們對於動人的理念到底做了多少。這位活潑而樂觀的小兒麻痺症患者，自幼在關愛與鼓勵的環境裡，培養出積極向上、單純熱忱的特質，徹底瓦解醫生一直以來的高傲冰冷形象。而她勇敢生下先天異常的孩子，用心撫養，顯然已經對「母親」這一角色的深邃美好，做了安靜而有力的最佳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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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裡的淚滴
認識一位病友，她得了癌症，但她拒絕癌症。
很多人在知道自己得癌症的那一剎那都無法接受。不能接受之後是怎樣？有人給你東西你不接收，那東西還是在對方手上。但是你得了癌症你不接受，你還是得了癌症。對癌症患者而言，早就沒有接受不接受這種問題，接下來要怎麼活才是關鍵。
她因急性下腹痛，來到醫院急診室。住院醫師檢查後，留院觀察。
第二天晨會，這個住院醫師被主治醫師罵到臭頭：「一個女生急性腹痛，你沒有做驗孕？」住院醫師慌了，只說沒有。
為什麼住院醫師會被罵？主治醫師第一個想到的是子宮外孕。於是立刻補驗懷孕試驗，真的是陽性。主治醫師很緊張，因為住院醫師讓病人在留觀區停留一個晚上。這個病人來的時候都已經肚子痛了，主治醫師最怕一種情形：病人一直到休克死亡都沒人發現。
會診婦產科，很明顯內出血狀況，立刻開刀，發現子宮已經破掉，破一個大洞。
她才剛生完孩子半年左右。
病理報告出來以後，大家都嚇了一跳：她得了絨毛膜癌。
追病史，她在產後，惡露（產後出血排出髒東西）就一直沒有完全結束。在別家醫院做過兩次子宮搔刮，可是竟然沒有醫生送病理報告，所以她就一直沒有診斷出來。後來發現的時候，已經是侵犯性癌症。
如果子宮搔刮，病理報告出來，早期發現，做化療，應該有很好的預後。來的時候，子宮都已經破裂，被癌細胞吃掉了。
立刻開刀，將子宮切除。之後緊接著化療。
病房裡的她，看起來跟一般住院病患實在沒什麼兩樣。只是她很安靜，非常安靜。床頭抽屜櫃上面，有那種早期的列印紙，A4大小，兩側有小圓孔那種，現在很少見了。
她在紙上塗鴉，畫了簡單的線條，不成圖案，只是抽象的線條組合，除此之外，還隨便寫點東西：
「以前我知道目的在哪，卻不知道怎麼走，現在我知道怎麼走，卻不知道走向何處。」
「我們一生下來就跟失望一起生活。根本沒有什麼成功的秘訣，只有失敗的原因。」
「生存不過是為了實現某個無聊的預言罷了。千萬不要回到從前，因為我們沒那個能力。」
「如果死亡是人生的結局，結局提前發生了，妳要我怎樣？」
也許她藉由文字抒發心情，讓自己好過一點？接受不幸，是消化不幸的第一步。每個人消化苦難的方式都不一樣，也不可能一樣。只要能稍稍消解，略作緩和，心情也會影響病情，因為心中的期待會增加身體的免疫力。
她的訪客不多，就算來訪，停留不久，無言以對，默默離開。有時在悲傷中保留下一些空間和空間，讓她自己面對，反而是一種仁慈。
這種病，現在已經越來越少看到。以前一個婦產科醫師一年可能碰到幾個葡萄胎之類的病患，現在很少，幾乎沒有。葡萄胎引起絨毛膜病變，預後好不好，是可以打分數的。原則上，一個急性下腹痛的女性，千萬別光相信她講上一次月經來是什麼時候。就是一定要驗懷孕試驗。
持續追蹤，兩個月後，癌細胞轉移肝臟。她不甘心，她好恨，最後還是在遺憾與飲恨中離開人間。她那密密滿滿的塗鴉紙上，最後一行是：「我沒有得過癌症，因為我不該得癌症的。」
她不該得癌症的。她的確不該。那誰該得呢？你告訴我。沒有人一早起床就知道自己今天會得什麼病。在死亡面前，機率一律平等。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伴隨死亡而來的種種感覺。
在醫院，永遠可以看到無法改變的事。其實，絨毛膜病變，化療的預後非常好。她太晚治療了，太晚了。前面的醫生沒有送病理報告。有病理報告，對病人來說，是一個很大的保障。有病理報告，提早發現，有助診斷，即時治療。對病人來講，就是一個生命延續的黃金機會。有些小手術，很多醫生總以為「不用送病理報告，沒什麼意思。」一條人命算不算意思？如果連人命都不算意思，什麼還有意思？
太晚了，她太晚治療了。我也最痛恨命中注定，但生命中總有一些無法改變的事。她曾經對我說：「妳不應該為我的病情傷心，而且妳也不用同情我，我從來就不相信別人的同情會讓自己的痛苦好過一點。我也不認為自己跟別人沒有不一樣的地方；如果真的要說有，只是我比正常人多痛一點，但我學會了麻木，用麻木態度來面對人生，還是很有效的。我還是覺得自己沒得過癌症，要不是結果太悲哀，我還滿想笑的。只不過，人總有離去的一天，那一天來的時候妳一定會知道。」
我不知道我知道什麼，我只知道她一直含著的眼淚從來沒有在我記憶裡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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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女兒的那一夜
她是一個婦產科醫生，個性很急，很少耐心。後來她生了一個女兒，個性大轉變，從非常沒有耐性轉為耐心又有同理心。她常說她的耐性就是生產過程女兒教她的。
她個性非常急，尤其走外科系統，搶時間，很少有耐性的；而且，掌握病患生命，更不容有絲毫遲疑。但她常常可以感受到上帝不斷透過各種方式，教導她要有耐性。
住院醫師第三年，她準備生第一胎，是個女兒。她是婦產科醫師，之前就已經接生過很多孩子，常常看到產婦生產過程中，亂叫，屁股動來動去，扭來扭去；對於那些不合作的病人，她不見得很有耐性；所以，如果產婦不照指示合作，一直亂扭，她有時實在忍不住，「啪」的一聲，一巴掌打在產婦屁股上。
她會打病人屁股，沒錯，真的會打，而且每次打，每次都很有效。其實這樣是保護產婦，保護寶寶：因為當產婦腳跨上產檯，如果在極度痛苦中，大力扭動自己，醫生很怕產婦在不自覺的狀況下弄傷寶寶。
見過產婦各種極度痛苦的表情和反應，她冷靜而無特別感覺，只是認為：「真的有那麼痛嗎？」
自然生產是不麻醉的，只有當孩子生出來，有時造成陰道嚴重裂傷，切開會陰，才局部麻醉。看著產婦所感到生產的劇痛，那種聲嘶力竭、痛不欲生的樣子，她心裡想：「真的有痛成這個樣子嗎？就算真的很痛，這種痛都不能忍，將來怎麼當媽媽？」
當然，那是她太年輕，自己有沒生過小孩。所以才會這樣想。
她一直認為自己很好生，本身是婦產科醫師，具備專業知識，對自己身體狀況又瞭若指掌。所以產前都沒休息，每天照常上班，她心裡想：產痛開始再去待產就好了嘛。
那天是星期一，她下班回家，開始陣痛，就這樣痛一整個晚上，痛到無法睡覺，有時好不容易睡一下，不到一小時又被痛醒，可是早上卻又不痛了。早上很累，但我睡不著，只好照常上班。
星期二下班回家，又開始陣痛，就這樣一次痛八個小時，然後就不痛。那種痛不會很痛，但就是讓她無法入睡。有時還好，有時太痛了，只好坐在床邊休息。
孕婦應該是好好儲存體力，做好大保養，準備來生產；但是，身為一位婦產科的專業醫師，她自認我的忍痛力是超乎常人的。她心裡想：「痛就讓它去痛吧，又沒有很痛，何必住院？」所以決定星期三還是照常上班，反正自己是婦產科醫師，這麼有經驗－－雖然那都是接生別的產婦的經驗－－只要痛點的時候再住院就好了。
到了星期三的時候，她一早就去醫院，正常上班。兩天沒有睡覺，真的覺得好累。大家紛紛關心她的狀況，她卻面帶微笑，一派輕鬆，總是說：「安啦！安啦！沒問題。」
中午，開始痛了。她心裡很清楚：「終於，今天中午要生了，太好了，趕快生一生。」她隱隱約約感受到：「原來生產是很折磨人的。」
沒想到，中午十二點痛到下午兩點，又不痛了。下午四點又開始痛，但不是很痛，不是那種快要生的痛，套句婦產科的行話：「痛得不是很好。」是假痛，但光是假痛就痛了將近三天，把她弄得筋疲力盡。
陣痛，理論來講，越痛越密：剛開始三十分鐘痛一次，之後十五分鐘痛一次、然後五分鐘痛一次、最後三分鐘痛一次。但是有人會越來越不痛。也有人五分鐘痛一次，然後就休息十分鐘，然後又變成三十分鐘痛一次。如果產婦有此情形就要幫她一個忙：催生。
眼看時間一小時一小時過去，預產期已過，她也沒力氣了，耐心也沒了。她決定開始催生，藉由藥物協助，速戰速決。下午六點，她不再拖延，開始打催生的藥。
打完針，果然開始陣痛，她一直認為自己很好生，但開了四公分，怎麼還是進展這麼慢？
後來她才知道，肚裡的女兒是「枕後位」。孩子出來的時候，臉要朝媽媽脊椎，這樣才好出來。可她女兒完全相反，是臉朝媽媽肚子！她心裡想：「難不成寶貝女兒上輩子是奧運仰式金牌得主，這輩子還意猶未盡，堅持以自己擅長的姿勢迎接自己的新生？啊！我的親親小寶貝，妳一路走來始終如一的精神固然可嘉，但卻苦了媽媽啊！」很多產婦第一胎就是這樣生不出來，推進開刀房。
產程實在進行得太很緩慢了，一直到下午六點才開了四公分。凌晨兩點，還沒分娩。正常來講，催生之後六個小時，寶寶出生。所以她應該在凌晨十二點就可以生。但已經兩點了，她還是生不出來！
她想：「我不會這麼可憐吧？痛這麼久，折騰個半死，自然生產生不出來，又被推進去開刀。」時常有這樣的情形，生到最後生不出來，被抓去開刀。
她不服氣！
到了凌晨二點半，護士說：「好像看到頭了！頭慢慢下來了！」因為寶寶位置不對，所以擠了一個明顯的大血腫，所以其實護士看到的是寶寶的頭的血腫。
凌晨三點，她真的沒力了。整個團隊振作精神，準備將「吸拉推」三大絕技上場。另一個主治醫師用真空吸，把孩子吸出來。他也捨不得，真空吸耶，光聽就很恐怖。你看過購物頻道推銷強力吸塵器都怎麼推銷？直接拿吸塵器從三樓垂下一條長長的管子來吸保齡球。你想像一下那個畫面就知道。
醫生一邊吸一邊叫護士推她肚子，醫生自己還要一邊拉管子，手差點拉到抽筋！
「吸拉推」三大絕技果然奏效，三點半，生完了。從不規則產痛，到孩子生出來，整整折騰三天半！終於大功告成。從此她就知道：「生孩子真的很辛苦。」
她自己是所有接生過產婦中，最不乖的產婦。因為生不出來，太痛了。平時那個端莊優雅的醫師，全走了樣。產婦的力氣是非常非常驚人的，因為她竟然可以把如此牢固的產檯踢歪！實在太痛了，無法控制自己。在她不計形象、搏命演出後，孩子終於生出來了。
她想，真的是上帝要她體會產婦的辛苦。不然之前她還沒生的時候，前三年住院醫師，根本無法體會產婦的痛苦。自己經歷生產，才知道生產真的很辛苦很辛苦。自己走過生產路，對產婦都有一種特別的憐憫。
生產完，她謝絕訪客。理由是：她都已經好痛好痛，難道還要她像便利商店門口的電子問候聲一樣，每進來一個訪客就要說一次「我很好，謝謝你來看我」？這樣會不會太辛苦？住院已經很焦躁了，還要她擠出微笑。
就在她快出院時，學弟來看她。學弟帶菊花來探病，才過護理站，還沒到病房，就被攔下來，被罵到臭頭。這不能怪他，他是馬來西亞僑生，可能沒有想那麼細。護理站的護士輪番上陣，毫不留情：「謝絕訪客你還來？」、「來就算了，還送什麼花？醫院中央空調系統吹散花粉，萬一有的病人對花粉過敏，你要負責嗎？」、「送花就算了，你什麼花不好送，送菊花？那家花店是剩菊花？還是你只認識菊花？」好心的學弟像犯錯的小學生，靜靜的站著，乖乖被訓話。
探病也要看情形吧？熱心不見得每次都會發生功效。
折騰三天半，痛四十小時，又打催生劑，動用真空吸，踢歪了產檯，生出她女兒。她忽然覺得：「偉大，妳的另一個名字是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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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避免悲劇，可以不要遺憾
◎李超群
年輕的時候發願要行醫，還沒當醫生之前總是會想像：有朝一日我當了醫生，我將如何救人呢？
當了醫生之後，病人及家屬給我的回應和感謝，使我感動之餘也更加警惕自己，要更努力去救更多的人。但是，有時候無助地看著病人倒下來，不管是中風、心臟病或癌症，我不禁會問自己：難道只能眼睜睜束手待斃，沒有更好的方法嗎？
行醫二十多年，每每遇到中風與心臟病的患者，他們幾乎全數無法痊癒到原來的健康狀況；而癌症總是診斷到確認是癌症時，病已深而無法救治。我一直在想：現代醫學技術突飛猛進，為何中風和心臟病年齡仍是逐漸下降，而癌症總是擊倒越來越多人呢？身為醫師，難道只是將責任歸咎於經濟進步、飲食改變、勞動減少和環境汙染等所造成，而不反思如何運用最新醫療科技的技術來篩檢預防嗎？
我專攻影像醫學診斷技術，看到中風與心臟病應該可以利用現代醫學的技術去預防，而癌症應該可以透過精密儀器的檢查技術，早期診斷而完全根治。又從醫學文獻中，也從美國最優良的醫學中心正在推動的預防醫學計畫中，看到一致的理念。
2002年我參加慈濟醫院第一次主管級「合心共識營」。在台東鹿野的紫禧山莊，我們參觀了證嚴上人當年修行之所。除了參訪行程，還有多位資深慈濟志工來授課，讓我們這群醫院的主管得以更進一步了解慈濟與社會、慈濟與國際的脈動。
慈濟做的事令我非常感動。同樣是救人，我是一個醫生，想到每年十大死因中的前三大：癌症、腦血管疾病、心血管疾病，奪走了多少人的生命，造成多少家庭無可挽回的遺憾。於是當下發願：致力推廣全民預防醫學的觀念，讓這三大奪命殺手，消失於十大死因的排名。
於是我在2002年10月發了一個願：希望能全力推廣全民預防醫學的觀念，也就是呼籲民眾：不要生病才去看醫生，而是健康的時候，為了更健康而看醫生；如此一來，期望有朝一日，讓十大死因的前三名：癌症、中風和心臟病這三大奪命殺手，從十大死因排行榜裡完全退出。
2005年5月，我應「中天電視台」節目「身體密碼」之邀，分享我的「全民預防醫學」觀念，得到許多觀眾的熱烈回應。因此，雖然個人才疏學淺，但為了能完成讓大眾更健康的心願，也就把個人行醫經驗之中，足以深深引以為借鏡的個案、衛生署各項統計資料，及美國的預防醫學文獻，由發願幫忙的王竹語執筆成書。本書以大量的影像醫學圖像，詳細地說明了許多疾病可經由檢查而及早發現輕微的病灶，進而採取相關預防措施或治療行為。
醫海無邊，學無止境，期待各界先進也能予以指教，大家共同努力，讓十大死因的前三名：癌症、中風和心臟病這三大奪命殺手，完全退出十大死因排行榜。喚起民眾對自己健康的重視，享受真正的幸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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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不要無聲無息離開我
這天下午，她正在辦公室全神貫注工作，一切一如以往平靜。
她的手機響起。看了手機一眼，她知道家裡出事了。
來電顯示是媽媽打來的，她知道媽媽絕不會在她上班時候親自打手機給她，所以一定是家裡出事了。
她拿起手機，走到辦公室外面，媽媽的聲音竟然可以如此平靜：「妳請假回來，爸爸中風，在加護病房，已經病危。」
掛上電話。
剎那間她沒有哭，可能是還在否定事實，所以來不及哭。匆匆請了假，搭飛機趕回遠在中央山脈另一側的家，趕到醫院，只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躺在床上，躺在床上的是陌生的身影，身上插滿了管子。
一切都不如以往了。
這是我同事的真實故事。我看著她接電話，聽她說爸爸以前多健康，一個月後陪她到慈濟醫院看身心醫學科。
這不僅是我們辦公室的故事，也曾經發生在任何辦公室，更會發生在任何我們認識的長輩、甚至是我們自己身上。
無常先到還是明天先到？我們永遠不知道。
不知道不表示我們無能為力，健檢的觀念最近這幾年越來越受到民眾的認同與重視，透過健檢，的確可以發現自己身上的警訊，進一步處理。
但是，會不會健檢了半天，身體的毛病沒被查出來？或是腦血管、心血管已經輕微阻塞，卻不自知而任其日益惡化？對專攻影像醫學的李超群醫師來說，他不斷思考：現代醫學技術突飛猛進，為何中風和心臟病年齡仍是逐漸下降，而癌症總是擊倒越來越多人呢？怎樣喚起民眾自我有效管理健康？如何推廣全民預防醫學的觀念？
2005年，時報文化出版我的著作《微笑看人生》、《無常看人生》二本書，李超群醫師看了之後，覺得我是合作的最佳人選。我深深為他的「把癌症、中風和心臟病這三大奪命殺手，完全退出十大死因排行榜。」宏願所感動；尤有甚者，他是證嚴上人的好弟子，一位真正「不但看病，也要看病人」的好醫師。於是我二話不說，一頭栽入。
《水滸傳》裡的阮小五、阮小七，手拍著脖子說：「這腔熱血，只要賣與識貨的！」又有熱血又識貨的李超群醫師，會相約更多人來一起努力推廣「全民預防醫學」，讓它成為「新全民運動」；也會有更多熱血人士加入守護健康的隊伍，我相信他的宏願必不會落空的。
我真的相信。
王竹語
2005年10月29日 於花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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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總以為，能吃能睡就是健康；更常因為忙碌，因為有意無意的逃避，而對日常的小病小痛不以為意…但你知道嗎？每年有多少人因為這樣的錯誤認知，不願健檢，而讓疾病在體內肆無忌憚地狂竄？最終造成永遠無法挽回的遺憾與悲劇。
本書作者之一李超群，是花蓮慈濟醫院影像醫學部主任、花蓮慈濟醫院預防醫學中心副主任，他用深入淺出的文字和大量影像醫學圖像，詳細說明許多疾病可經由檢查而及早發現，進而採取相關預防措施或治療行為。
放慢你倉促的腳步，花點時間讀完這本書；你會發現，健檢，是一種珍惜自己的最好方法。
不忍心一再看到的悲劇
雖然現在民眾越來越注重自己的健康，但還是有不少人懷著：「沒事少上醫院」或「只有生病的人才需要看醫生」的觀念。
事實上，一般人對醫院依然存在著院內多細菌、容易感染疾病的看法，甚至除非生病了不得已才會上醫院。甚至還有些年長者也努力灌輸晚輩，「少上醫院，才能長保健康」的謬誤觀念。而也許你正生長於這種觀念薰陶下的家庭，並且深信不疑。但是，接下來所要討論的個案，必然會對你信仰已久的觀念產生莫大衝擊。
第一次看到阿強（化名）時，他才五十出頭的年紀，因為是橄欖球員的緣故，所以身體一向都很健康。阿強非常重視健康，更注重與家人間的互動，經常全家一起外出運動或聚餐。
這樣的阿強從來就沒想過要上醫院作健康檢查，總認為自己是疾病絕緣體，可是不知從何時開始，阿強偶爾會覺得頭暈，起先不以為意，狀況卻日益加劇，甚至影響到日常生活。逼不得已，阿強只好去做生平第一次的MRI（磁振造影）。
阿強的磁振造影結果顯示，他的基底動脈嚴重狹窄，中風的可能性高達40%。於是我立刻勸他考慮通血管（基底動脈擴張術），並且鄭重告訴他：「基底動脈阻塞很危險，一定要治療。」沒想到，阿強明白自己的狀況後很害怕，因為手術過程可能動脈破裂，輕則中風，重則喪命。所以他決定暫且不動手術，先觀望一陣子再說，因此未再做進一步的治療，甚至就此在門診中消失。
後來再見到阿強時，他已經因為腦幹中風，導致全身癱瘓。坐在輪椅上的阿強，吞嚥困難，無法說話，口水滴落，與昔日的運動健將判若二人。
在門診再次見到阿強，我感到非常遺憾，尤其當阿強一直「啊──啊──」的跟我講話時，我更覺惋惜。我看著他，聽他用那僅剩的丫丫聲不斷地說著，似乎想要提醒大家：「注意健康，千萬別步上我的後塵。」阿強的太太也在一旁解釋說，不管結果如何，她先生都想要拚拚看，能否重新站起來；不然的話，像現在這樣，意識清楚，但頸部以下不能動，實在太痛苦了。希望我能幫忙想想辦法，也許動個手術，即使因此而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面對阿強夫婦，我也只能輕聲安慰這位勇敢的太太，除此之外，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在這個例子中，正值壯年、還在人生顛峰階段的阿強就這樣倒了下來，連帶地，整個家庭也頓失經濟依靠。意識清楚、全身不能動彈的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妻子一肩挑起生活所需、龐大醫藥費，以及教養孩子的重擔。不只如此，失能的他也必須依賴太太才能看門診、做復健。阿強心裡的苦實在不可言喻，面對眾親朋好友的關心和打氣，阿強也只能默默流淚。
這樣勇敢面對疾病打擊的夫婦，我也只能語多安慰，可是心裡不禁想到：「阿強的腦幹已經壞掉一半，以目前的醫學技術，實在沒有辦法讓他恢復正常。」如果在血管還未發生堵塞時，就開始服藥，保持血管不繼續硬化，就可以避免因血管狹窄而引起的中風，也許可以逃過一劫。因為血管發生堵塞不會是突然的，是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累積的，只要能夠早期發現，早期給予藥物治療，定然會有效。
然而，無論醫生如何苦口婆心地呼籲，究竟有多少人真的接受「早期發現，早期用藥」的觀念呢？一般而言，對於檢查發現血管已經出現阻塞的患者，我都會建議早期進行藥物治療。也許有些人無法理解：「人好好的，只不過是血管稍微塞了一下，也沒有什麼特別嚴重的症狀，為什麼就得吃藥？」
這是因為若不在早期發現血管堵塞的同時即進行藥物治療，一旦到了像阿強的狀況時，就來不及了。其實，現在醫學技術非常先進，已經可以檢測出不少早期病灶，如果我們的觀念不與時並進，仍停留在「等生病再去看醫生」的話，健康絕不會等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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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面對愛情的五種態度
愚蠢者藐視愛情，膚淺者享受愛情，聰穎者尊重愛情，虛心者追求愛情，多情者善用愛情。
032.林語堂《禮記簡評》
人總是對自己所不知的懷有敬意。
033.作家的頭腦
作家的頭腦是魔鬼的工場。
034.最低級的愛情
盲目的遵從是最低級的愛情。
035.傷上加傷
愈痴情、愈多情、愈容易受傷，愈容易受傷、愈不知為何而傷，結果還是更多情、更痴情，結果只有傷上加傷。
036.學問
你沒有研究過的話，就沒有資格輕視那門學問。
037.戀愛的最高境界
關於愛情，你只要信，沒人叫你去懂。
038.怕鬼的人
怕鬼的人還有救。
039.關於發問的對象
永遠不要小看你即將發問的對象，因為只要你問，他一定可以告訴你一些原本你不知道，而知道了有很大益處的東西。
040.楊振寧《在石溪的一篇演講》
隨時盡量把自己的知識面變廣一些。比如說隨時道圖書館去瀏覽一下，「開卷有益」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041.魯迅「讀書雜談」
學理科的，偏看看文學書，學文學的，偏看看科學書，看看別人在那裡研究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樣子，對於別人、別事，可以有更深的了解。
042.楊振寧《在石溪的一篇演講》
很多東西常常是在不知不覺中，經過了一個長時期的接觸，就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懂了。
043.大智深悲
044.所見要深、所思要遠、所聞要切、所感要深。
045.周汝昌《不離本行》
書之為香，不自外來塗抹，而是本體內生。
046.是相契、是相許、是沉浸、是融合，來不得半點強求與逼迫。
047.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補編》
不會讀書，書是平面的；會讀書，字句都浮起來了。
048.我的讀書態度
對一般人而言，讀書是一種休閒、一種興趣、一種休息；對我而言，讀書是一種工作。
049.巴金《「平鋪直敘，樸實無華」──談我的「散文」》
多讀別人的文章，自己的腦子就癢了，自己的手也癢了。
050.思人所思，思人所不思；見人所見，見人所不見；不寫人所寫，寫人所不寫。
051.談戀愛沒什麼
談戀愛沒什麼，別作賤別人，更別作賤自己。
052.多讀歷史
多讀歷史，它使你不會那麼在乎不値得在乎的事。
053.心異
每天升起的太陽都是不同的。
054.霧裡看花
霧裡看花沒啥不好，真正的美麗，不懼濃霧；霧，不是隔閡，不是距離，是提升分辨力的好工具。
055.本性
凡是在世人活著的女人，有點狡猾也是所在難免。
056.最隨意最深刻
一個人最平常的舉動就可以顯出他的氣質深度。
057.愛的神奇
不管你戀過多少次，不論你愛過多少回，哪怕是到了五十歲，只要你遇到一個你真心想愛的人，與二十歲心情相比，驚訝相同、狂喜相同、讚嘆相同、甜蜜相同。
058.真正的強者
他必是一個既沒有遺失昨天又擁有今日的強者。
059.大作家
大作家的才情跟他的學問融成一片，其獨特的神經和脈絡，是一般俗手一輩子也學不會的。
060.胡適《我們對於西洋近代文明的態度》
越向內做工夫，越看不見外面的現實世界；越在那不可捉摸的心性上玩把戲，越沒有能力對付外面的實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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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思想與文字
當思想進入某種深度的時候，就不可能再返回簡單了；文字功力亦然，一進入某種境界，寫的風格就是無人能及的那種孤傲。
062.張愛玲《封鎖》
思想是痛苦的一件事。
063.愛只有深淺
愛只有深淺，沒有新舊。
064.廉價的信徒同時也是廉價的叛徒。
065.魯迅：偉大也要有人懂。
066.偉大的人
偉大的人，並不代表對這個民族是好的。
067.周作人《評自由魂》
偉大的人不但禁得起別人的罵，更要禁得起自己的罵。
068.自覺
自以為聰明絕頂的人，一定常常覺得自己愚不可及。
069.應變
不要怕遇到什麼事故，就算遇上了，把自己當作某一個劇本裡的角色就好了。
070.主宰
支配我們的，不是對錯，是我們的習慣。
071.豁堂和尚的詞：
來往煙波十年，自號西湖長；
秋風五雨，吹出蘆花港。
得意高歌，夜靜聲初朗；
無人賞，自家拍掌，
響徹千山響。
072.梭羅
你應該選擇對你有益的讀物，因為你沒有時間閱讀其它的。
073.乾坤獨步
074.林語堂《人生的藝術》
哲學似乎是那種把簡單的東西弄得難懂的學問。
075.愛情與人生
使愛情屬於人生，非使人生屬於愛情。
076.赤子心
好奇心與新鮮感。
077.方東美《哲學三慧》
聞所成慧淺，思所成慧中，修所成慧深。
078.愛情兩弄
愛情最常出的兩弄：弄巧成拙與弄假成真。
079.「利用」過去
如果我們不可能忘掉過去，我們就不能取消過去，更不可能恢復過去，我們只好「利用」過去，讓自己因為某些過去的經驗，使自己成長、使自己成熟。
080.在愛情面前
在愛情面前，誰能感到不惆悵？
081.大愛
給失望者帶來希望，給絕望者帶來安慰。
082.地獄
地獄有嗎？如果有，其慘狀不及人間萬分之一。
083.作家情懷
真正能寫出好作品的作家，他的眼光是銳利而沉靜的，心情是激昂而溫存的。
084.陳獨秀《民族野心》
野心用在佔有欲固然不免令人厭惡，倘能用在創造欲上，便是偉大、向上，有志氣等同義的名詞。
085.古龍《幽靈山莊》
第一個發明車輛的人，一定是懶得走路的人。就因為人們不願意吃苦，所以人類的生活才會進步。
086.不重複
不重複別人的錯，重要；不重複自己的錯，更重要。
087.創作的深度
永遠看到更深沉的苦難，創作才有真正的深度。
088.《張大千論畫精粹》
大抵藝事，最初純有古人，繼則溶古人而有我，終乃古人與我俱之，如臻化境。
089.胡適《信心與反省》
凡富於創造的人必敏於模仿；凡不善於模仿的人絶不能創造。
090.模仿
模仿是最初步的學習，模仿是最高深的創作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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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模仿要訣
模仿要用深心。
092.作家
作家是從挫折中爬起來的偉人；作家是真正的「忍者」：忍住寂寞，忍住失敗，忍住失落感。
093.錯就錯
為了彌補一個錯誤，你可能會犯更多的錯。就好比為了遮掩一個謊言，你必須撒更多的謊，更大的謊來補救，何必呢？何─必─呢？
094.愛情中的錯誤
有些愛情中的錯誤是不必去糾正的──人生亦然。
095.苦難
苦難又名「潛能催化劑」。
096.魯迅《關於知識階級》
假使做事要面面顧到，那就什麼事都不能做了。
097.魯迅《論睜了眼看》
一天一天的滿足著，即一天一天的墮落著。
098.梁啟超《自勵》
獻身甘作萬矢的，著論求為百世師。
099.苦難者必學
承受生命苦難的人無論誰都必須戰勝眼淚。
100.強人本色
對一個真正的登山者而言，任何山都是矮的。
101.楊曉暉《生命是一種緣》
無數無數的人，從滄桑中走出來，從苦難裡爬出來，要尋找的，仍然是藍天，是太陽，是黃昏的燈火，是林中的清泉，是勇敢者的號角，是人類永恆的微笑。
102.生命之路
生命之路是崎嶇的路，它只歡迎勇敢的人。
103.魯迅《生命之路》
什麼是路？就是從沒路的地方踐踏出來的，從只有荊棘的地方開闢出來的。
104.自愧
在鋪路人面前，沒有人有資格可以抱怨路遠。
105.自警
慣於承受生命苦難的人，總是比別人多了那一份小心謹慎。
106.胡適《再論信心與反省》
凡是輕易灰心失望的人，都只是不曾認清他挑的是一個百斤的重擔，走的是一條萬里的長路。
107.逆向思考
有時候，逆向思考會有出奇不意的好效果，只可惜人們都低估或忽略了它的力量和神奇。
108.有差別
同樣是經營一份值得去好好經營的戀情，動腦筋的人和不動腦筋的人又是大不相同的。
109.不輕自我
不要覺得自己寫的文章很淺薄，淺薄是深度的前奏。
110.愛情的真理
愛情的真理必須經由真正付出純真的愛之後才能得到。
111.弘一大師《致劉質平》
必須心氣平定、不急進、不間斷，日久自有適當之成績。
112.你不知道的人生哲學
我們一定要提倡「班門弄斧」，否則哪來的進步？
113.愛情的重點
愛情不是找答案，而是找問題。
114.愛情原味
你不要總是把愛情穿上天使的衣服，也不要給她戴上魔鬼的假面具。
115.傳下去
得到他人幫助的人、愛到他人陽光般的溫暖的人，就有義務把這份情傳下去。
116.胡適《我們對於西洋近代文明的態度》
只有真理可以使你自由，使你強有力，使你聰明聖智；只有真理可以使你打破你的環境的一切束縛，使你戡天、使你縮地，使你天不怕、地不怕，堂堂地做一個人。
117.愛情的成功
努力去追求所愛吧！無怨無悔的付出吧！即使不成功，也就是最大的成功了。
118.情聖：「倘能生存，我當然仍要戀愛。」
119.朱光潛《談美》：「人只要留心，處處都是學問。」
120.夢想的偉大
人因夢想而偉大，任何夢想只有在它還是夢想的時候才算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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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沈從文《潛淵》
所謂活下來「四平八穩」的人物，生存時自己無所謂，死去後他人對之亦無所謂。但有一點應當明白，即「社會」一物，是由這種人支持的。
122.真正的你
跟真正的你相比，你現在叫做「半睡半醒」。
123.「德」與「才」
只要有一副假面具就可以裝出有「才」的樣子；但就算有一百副假面具也裝不出有「德」的樣子。
124.人才
人才不是十全十美，人才也有缺點，但缺點背後的確有一手。
125.平庸
沒有缺點的人？如果真的有，他必是一個平庸的人。
126.魯迅《戰士與蒼蠅》
有缺點的戰士終竟是戰士，完美的蒼蠅也終竟不過是蒼蠅。
127.優點與缺點
優點要運用，缺點更要運用。
128.犯錯
談戀愛的人沒有一個人不犯錯，哪怕他的戀愛經驗再怎麼豐富，一定會犯錯。
129.活力充沛
活力充沛，苦難也會怕你。
130.被需要
當一個人被需要，他的能力會增強十倍。
131.人才被埋沒
人才被埋沒的嚴重程度，比一般人想像的還要更嚴重。
132.機運
有才華、有努力，但也要有機運啊！
133.本事
「沒本事」的人也有本事，只是你看不出來而已。
134.極限
即使是最有才華的人，也不可能把他的才華真正發揮的淋漓盡至。
135.天才與驕傲
天才都很驕傲，但驕傲的人不一定都是天才。
136.奇異的平衡
你愈想表現你的優點，你的缺點就愈明顯。
137.無法掩
缺點是無法掩飾或隱藏的，比優點更難掩飾；尤其是當一個人有很多優點時，他的小缺點就是更明顯，更受人「注目」。
138.真與假
優點可能是假的，但缺點是真的，所以缺點比優點更可愛，就是因為它是真的。
139.老舍《殘霧》
把不順利的事變成順利了，就是工作。
140.沈從文《給一個寫小說的》
只要肯努力，卻並不會長久寂寞的。
141.真性圓明，本無生滅；本無生滅，焉有去來。
142.攝影大師郎靜山很少過生日，他說：「避免過生日，是不要閻王爺知道我。」
143.黃山谷；「作夢中夢，悟身外身。」
144.內觀自在，十方圓明：外觀世音，尋聲救苦。
145.千處祈求千處現，苦海常作度人舟。
146.文殊菩薩一百四十一願。地藏菩薩四大願。藥師如來十二大願
147.赤子之心：1、遺忘過去一切，純粹沉沒現在。2、對於極簡單的事發生極濃厚的興趣。3、不想未來。
148.「但是我想要的只是現在我所有的這點愛情。」《羅密歐與茱麗葉》
149.紀伯倫：「你和朋友分手時，不要悲傷，因為你最愛的那些美質，他離開你時，你會覺得更明顯，就好像爬山的人在平地上遙望高山，那山顯得更清晰。」
150.趙孟頫：「同生今世亦前緣，同盡滄桑一夢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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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忘記三種
忘記女友生日，意味即將分手
忘記女友電話，意味即將毀滅
忘記女友名字，你已開始變老
152.清楚二種
東西是近看清楚，女人是遠看清楚。
153.愛情語言
讓愛情本身說話，但會談戀愛、真懂愛情的人，還是會說出愛情沒有說出的話。
154.男生之笨
誰說美女是可遇不可求？美女是可遇又可求的，可惜男生不知，笨死了。
155.大忌
心情好的時候，不要答應任何事，
生氣的時候，不要做任何決定。
156.犯的錯
你犯的錯我可以理解，但絕不意謂著可以被原諒。
157.欺善怕惡
欺善怕惡是人的本性。
158.給出來
你所擁有的，一定比你真正所需的，要多得多，為什麼不試著給予？為什麼不試著付出呢？
159.戀愛兩力
談戀愛要有能力也要體力。
16.密切注意
使男人屈服的女人，不是最兇猛的女人，
使男人想死的女人，才是最兇猛的女人。
161.善用本領
本領愈用愈多，本領愈用愈熟練，把本領變成本能，要真正「隨心所欲」的運用，才是真「本領」。
162.胡適《日記》
凡今日享有一點名譽的人，都是在大家不做事的時候做了一件事的。
163.沈從文《新廢郵存底．七》
一個人的價值，若不能靠頌揚而增加，也就不會為嘲笑而低落。
164.竹子小啟
每隔一個小段時間，要做自我反省，才不會一直重複錯誤，浪費時間。竹子所以能節節高升，因為它每生長一段，都要做一次小結。
165.愛情與你
你不是為愛情而存在，所以愛情不是你的中心。
166.朱自清：「知道世界之大，才知道自己之小。」
167.林語堂《生活的藝術》
一個人能偶爾覺得自己十分渺小時，於他很有益處。
168.盲點
你站在哪裡，你就看不見那裡。
169.一段戀情的價值
一段戀情是否具有價值，不取決於它對於當事人有何意義，而是取決於是誰在作判斷。
170.誤會
誤會也可以造就好事。
171.武器
武器傷到自己的時候比較多。
172.發現
當你發現美女醜陋的一面，你很難再想起她有多美。
173.魯迅《新的世故》
其實，先驅者是容易變成絆腳石的。
174.絕望
絕望有一樣好處，它能教人把事情都看輕了一些。
175.經驗的兩面
經驗可以助你成事，經驗可以壞了大事。
176.想太多
見事太明，做事失勇。
177.注意
影子和原影並不一樣大。
178.弄假成真
世上多少悲情是弄假成真的啊！
179.眾盲
大家都認為對的事並不意味不需受到質疑。
180.偏見的可怕
偏見不但能歪曲別人，更能扭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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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魯迅《傷逝》
人之所以異於禽獸，就因為人知道希望。
182.喜歡
你喜歡的東西往往是你沒有的。
183.古龍《劍花．烟雨．江南》
只要人類還有信心，還有鬥志，還有勇氣，就一定會不斷有奇蹟出現，所以希望永在人間。
184多一點
多一點失望吧！多一點傷害吧！這樣你才能面對現實――面對真正的現實。
185.不必期望
不必抱太大期望，這樣才會有驚喜。
186.完全絕望之後
完全絕望之後，心還能平靜，這才是真正的高人！
187.不可直視兩種
太陽是不可直視的。同樣不可直視的還有美女――我是指真正的美女。
188.愛情的功用
愛情對我們應該是啟發而不是限制。
189.無常人生
風雨如果按照氣象預報而來的話，還叫風雨嗎？
人生的困難都按照你的意思一一解決，還叫人生嗎？
190.太輕
柳絮怕風，是因為太輕。
191.弘一大師：「藥無貴賤，癒病者良。」
192.強者
強者有一特性：不在乎別人的議論。
193.甜蜜的戀情
凡成功的戀愛都經過甜蜜的階段；但並非每一段甜蜜的戀情都能成功。
194.機會來去
機會什麼時候來？我不知道。
但我可以告訴你機會什麼時候走：等你完完全全、百分之百準備好做事時。
195.也是機會
沒有機會也是機會。
196.愛情不可理喻
愛情是不可理喻的，你只能期待和驚嘆。
197.維護愛情三要素
細密的心思，謹慎和透徹自己。
198.魯迅《水性》
要下河，最好是預先學一點浮水的工夫。
199.知短
知道自己的長處很重要，知道自己的短處更重要。
200.看透
即便是看透自己，也沒必要看輕別人。
202.古龍《白玉老虎》
一個真正的聰明人，絕不會低估自己的敵人。
一個人如果能讓自己的敵人判斷錯誤，就等於已成功了一半。
202.勇氣兩種
承認自己的缺點需要勇氣；承認別人的優點需要更大的勇氣。
203.戀愛高手
談戀愛也是需要逃避的。
204.鏡子
鏡子又怎樣？它還是無法照到身後。
205.魯迅《寫在「墳」後面》
我的確時時解剖別人，然而更多的是更無情地解剖我自己。
206.沈從文《給一個大學生》
征服自己一切弱點，正是一個人偉大的起點。
207.重來
假如再讓你重活一次，你還是會犯所有的錯。
208.機會之製造
使用這個機會就是製造了下一個機會。
209.陳獨秀《新文化運動是什麼？》
我們盡可前無古人，不可後無來者；我們固然希望我們勝過我們的父親，我們更希望我們不如我們的兒子。
210.愛是什麼
愛是群星向天使的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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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看準一點
別把愛情看得太大了，因為愛情之上還有比愛情更大的事；別把愛情看得太小了，因為愛情的力量可以做大事。
212.老舍《駱駝祥子》
錢這個東西像戒指，總是在自己的手上好。
213.角度
看一個人如何花錢比看他如何賺錢更能了解他。
214.以錢賺錢
用自己賺的錢再賺錢，好；用別人賺的錢再賺錢，更好。
215.窮人之難
對窮人而言，如何花錢比如何賺錢更傷腦筋。
216.賭博的人
對賭博的人而言，贏了以後該怎樣比輸了以後該怎樣，更值得傷腦筋。
217.不問
默默做著自己想做的事，不問成果。
218.不會帶
沒有迷路的遊客，只有迷路的嚮導。
219.促退
有些人只會促退我們的實力，還一副很行的樣子，真是夠了。
220.知所先後
只有先當愛情的學生，才能當愛情的老師。
221.情人的聰明
情人的愚蠢裡包含著聰明。
222.老婆的嬌寵
老婆的嬌寵不是被賦予的，是被維護的。
223.沈從文《中國人的病》
一個自私的人注意權利時容易忘記義務。
224.權力的誘人
權力不誘人，真正誘人的是權力帶來的經濟益利。
225.苦難
苦難是對一個人意志力的最嚴酷考驗。
226.我的愛情觀
我當然知道我不是情聖，可是，我不能不做情聖做的事阿！
227.魯迅《答KS君》
醜態，我說，倒還沒什麼丟人，醜態而蒙著公正的皮，這才催人嘔吐。
228.你的正義
很多時候，你所標榜的正義，並不是放諸四海皆準的正義，不過是一種以你自己為中心的偏見。
229.情侶間的默契
情侶間的默契是合作的結果，更是衝突的結果。
230.沈從文《若墨醫生》
我們的生活若還有美處可言，只是把生命如何應用到正確的方向上去。不逃避一切人類向上的責任。
231.混淆之罪
把黑的說成白的或把白的說成黑的，其罪固然可惡；但把黑或白說成灰的，其罪更不可恕。
232.不可能
你不可能把自己想做的事全部做出來。
233.選擇與負責
自己選擇要走的路，自己就要負責；前者是百分之百自己決定，但後者往往不是，要後悔，已晚了。
234.愛情的條件
愛情意味著屈辱，而且是自覺地屈辱。
235.習慣吧
做自己不願做的事，是生命中的一部分必然之事。
236.無拘無束
真正完完全全百分之百無拘無束的人，其實是很可憐的，因為他一無是處。
237.愛情手段
為了造就完美而甜蜜的戀情，最忌的就是說真話。
238.熱戀中的男女
熱戀中的男生：凡是腦中想的事都要發生。
熱戀中的女生：凡是發生過的事都要在腦中一想再想。
239.面面俱到
面面俱到的結果往往是一面都好不了。
240.善用語言
語言是溝通的橋，也是溝通的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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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殺傷力太大
不要告訴別人，物質生活貧困沒關係，精神生活豐富就好。事實上，物質生活太苦，精神生活根本是苦上加苦，苦不堪言。
242.利他與利己
所有利他行為都有利己的種子。
243.道德
道德是「做」出來的，只有這樣才能真正「以德服人」。
244.方法之一
愛情是應付人生的方法。
245.愛情有生命
愛情也是有生命的，它會生老病死。
246.做好事
許多人的觀念是「不做善事也沒什麼，我只要不做壞事就好了。」這是相當錯誤的觀念，因為，「不做善事」久而久之不會「不做壞事」，而是會「不自覺地去做壞事」。
246.良心的譴責
不要再指望「良心的譴責」了，看到別人作惡，指責他吧！
247.公理
常言「公理自在人心」，正因為在人心，所以才有這麼多爭執、異見、不統一。
248.愛情是花
愛情是一朵綻放地獄邊緣的花朵――其色艷而冷，其香濃而遠，其態俏而詭，其格高而幽。
249.墮落
可怕的不是墮落，而是墮落的時候非常清醒。
250.品德
有「德行」才有「品味」；有「品味」才有獨特的氣質。
251.人與鬼
鬼有沒有人性我們不太清楚，但很多人有鬼性倒是真的。
252.失敗
不管你受多少失敗的打擊，你內心的活力其實並為減少。
253.天堂
一顆善良的心，就是一座天堂。
254.張愛玲《封鎖》
世界上的好人比真人多。
255.老舍：「人是獸，錢是獸的膽子。」
256.老舍《又是一年芳草綠》
不教訓別人，也不聽別人的教訓。
257.情人眼
不管交往多久，你都要常常注視對方的眼睛，那不只是一種愛意，更是一種坦誠，一種信任，一種安全感，一種親密感，一種尊敬，一種慎重。
258.基本愛
愛一個人而不給她負擔，就是會愛的人。
259.自我折磨
自尊心太強的人只是自己折磨自己，自討苦吃自作自受罷了。
260.自私的保護
人在傷害別人，往往是不自覺的；但人只要受到一點點傷害，立刻就感覺到了。
261..崇拜的原因
你會崇拜一個人，一定是你的人格特質和他的人格特質有些許共通處。
262.人與竹
竹要空心，人要虛心。
263.愛情的誓言
愛情裡沒有真正的誓言。
264.偽善
偽善比真正的醜陋凶狠面目更令人嘔吐。
265.別小看
小看自己犯的小錯，就會愈來愈會犯大錯，這還不可怕，可怕的是那時已無法自覺。
266.古龍《風雲第一刀》
眼淚並不能洗清恥辱，更不能彌補錯誤，你若是真的懺悔，就得拿出勇氣來，從今天從頭做起。
267.徐志摩《海灘上種花》
單純的爛漫天真是最永久最有力量的東西，陽光燒不焦他，狂風吹不倒他，海水衝不了他，黑暗掩不了他。
268.情人話語
只有當你能對你的情侶說「否」的時候，你說的「是」才是真的。
269.真與假
寧可將真作假，不可把假當真。
270.真心互換
只有真正才能換得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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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誠實
誠實是一種最高貴的自信。
272.撒嬌時機
只有在你真正喜歡的人面前，你才會撒嬌。
273.理想的戀愛
日後自己回想起來，自己都覺得慚愧的戀愛，才是理想的戀愛。
274.愛的真誠
如果動機是以你的真誠的愛去換取別人的真誠，這種真誠本身已不夠真誠。
275.故意兩種
故意神秘，是不要得的；故意坦白，也大可不必。
276.誠實
誠實要自己誠實，不要替別人誠實。
277.自覺
一個人如果自覺他很多情，他就不是真正的多情。
278.魯迅〈《近代世界短篇小說集》小引〉
只要能培育一朵花，就不妨做做會朽的腐草。
279.魯迅《兩地書》
在生活的路上，將血一滴一滴地滴過去，以飼別人，雖自覺漸漸瘦弱，也以為快活。
280.巴金《朋友》
我不配做一盞明燈。那麼就讓我做一塊木柴吧。我願意把我從太陽那裡受到的熱放散出來，我願意把自己燒得粉身碎骨給人間添一點溫暖。
281.開路者
開路者沒有私德，只有公德。
282.真我
我們絕大多數的人都應該比現在的我更好，但害怕「更好」的障礙卻把大多數的人都定在現況。你說可不可惜？
283.丁玲《講一點心裡話》
看破紅塵的人是最自私的人。
284.完美的愛情
完美的愛情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沒有理由這樣自我期待；更沒有理要求對方配合你來達成。
285.胡適《健忘》
人之大患在於有身，能忘其身即是到了忘我的境界。
286.無我
戰勝自我，才能無我。
287.最難的境界
哀樂不能入。
288.境界
你的境界比你想的還狹隘，只是你不自覺，你總是高估了自己。
289.自變
把自己當作一朵雲吧，讓眾人把你望成一片天，
把自己當作一塊泥巴，讓眾人把你踩成一條路。
290.孤獨
真正的孤獨最難忍受，但人的力量也正在這裡。
291.胡適《寫在孔子誕辰紀念之後》
人格是已養成的行為習慣的總和。
292.魯迅《頌蕭》
偉大人格的素質，重要的是個誠字。
293.影響人心，打動人心，重塑人心，淨化人心，聚合人心，引領人心。
294.開路者
開路者也許不是最完美的，但一直走在路上而且一直往前走，使得他的所有不完美都變得渺小而微不足道，人們漸漸的，只會注意並仰望他的完美。
295.氣質
氣質無法以「好」、「壞」二分法來分。
296.心理準備
走沙漠之前，內心要先有綠洲。
297.持續
對一件好事有個狂熱，最重要的是把這份狂熱持續下去。
298.沈從文《一周間給五個人的信摘錄》
一個人無所傾心，就不大像一個人了。
299.不可解釋
生命中有很多不可解釋的，愛情是其中之一。
300.文豪特性
認真、細心、狂熱，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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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思想家特性
犀利、猛勇、深邃、雋永。
302.愛情中最重要的事
在愛情中有件重要的事一定要會：一笑置之。
303.一心一意
你不可能、永遠不可能同時走東邊又走北邊。
304.弘一大師《格言別錄》
氣忌盛、心忌滿、才忌露。
305.林語堂《生活的藝術》
一個完全了解人生的人始能有勇。
306.巴金《祝福》
我不信神，便不想進天堂，我不信鬼，故不怕入地獄。
307.你勇敢嗎
你勇敢嗎？如果你不在意別人對你的看法。
308.失敗
失敗是弱者的幻想。
309.張愛玲《十八春》
越是在得意的時候橫行不法的人，越是禁不起一點挫折。
310.弱者特質
弱者生氣時只會向更弱者發洩。
311.太軟
軟體動物才需要硬殼。
312.作家特性
作家必須具有深沉的韌性。
313.魯迅《補白》
「不恥最後」，即使慢，馳而不息。縱令落後，縱令失敗，但一定可以達到他所向的目標。
314.說謊高手
說謊可以說到「脫口而出」，也算不易了呢！
315.好文章
好文章別人懂不懂不重要，自己要先看懂才行。
316.情人話語
情人話是真話中帶著假話，假話裡有著真話；情人的信任就建立在這樣的真真假假中，情人的猜疑也起因於這些真真假假中。
317.謊話的藝術
一個半真半假的謊話比百分之百的謊話更令人作嘔。
318.罵與捧
你或許不可能罵倒一個人，但你絕對可以捧倒一個人。
319.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也要投得準啊！
320.做一半
很多人都有大願，但只有大願而沒有實現大願的具體方法和步驟也是不行的。
321.走輕鬆的路
要走輕鬆的路？那容易，走下坡最輕鬆。
322.進步
所有的進步都是逼出來的。
323.保持心情愉快
保持心情愉快對一個文學創作者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324.愛情最怕
愛情最怕無謂的滯留――說走就走。
325.鄧小平
過去的成功是我們的財富，過去的失敗也是我們的財富。
326.結晶
智慧是苦難的結晶。
327.了解與感受
只有當你真正了解愛情，你才能真正感受愛情；
只有當你真正感受愛情，你才能真正享受愛情。
328.太敏感
太敏感，易受傷。
329.沈從文《時間》
聰明人要理解生活，愚蠢人要習慣生活。
330.弘一大師
處難處之事愈宜寬，處難處之人愈宜厚，處至急之事愈宜緩。
教人以善毋過高，當使其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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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1.高興的時候
高興的時候不要答應任何事。
332.生氣的時候
生氣的時候不要做任何決定。
333.別打自己人
來自同伴的嘲諷，比受敵人的攻擊更令人心痛。
334.不理公平
愛情是一種公平的競賽，只是有些人從不管競賽規則。
335.秘密
每個人心中都有不願人知的秘密，哪怕是你最最最親密的人，你也不會向他表露這個秘密。
336.至柔
水至柔是之物，但其磅磚氣勢無人可逼視。
337.誠實者
誠實的人不一定比奸詐的人好相處。
338.太誠實
太誠實對自己無害，但可能傷害到別人。
339.男人的誓言
沒有一個男人的誓言可信。
340.距離
什麼是最近兼最遠的距離？
什麼距離是最近但又是最遠的？
341.世上唯一無鎖之門
世上唯一無鎖之門：心門。
342.了解別人
了解別人是最難的，因為他常常連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343.錯誤
可以被理解的錯誤並不意味著可以被原諒。
344..沒什麼
你別忘了，你是人，所以你會說了不該說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走了錯路，看錯了人，算錯了主意，愛上不值得愛的人。
沒什麼，你是人。
345.人的行為
人的行為沒有一件事是不可笑的。
346.愛的語言
愛是靈魂的另一種傾訴方式。
347.愛情的學問
愛情是一種生活智慧、一種看法、一種灑脫、一種包容、更是一種讓自己更成熟的工具。
348.淺淺一笑
淺淺一笑吧！人生已經夠沉悶的了！
349.小看兩種
不能小看別人的長處，更不能小看自己的弱點。
350.記憶與遺忘
由於記憶，我們才能談一場成功的戀愛；由於遺忘，我們才能談下一場戀愛。
351.大苦大悲之後
大苦大悲之後，靈魂會有絕對的寧靜與安恬。
352.遺忘吧
不遺忘，你怎能記新的東西？
353.前進
要前進，必須先把檔在前面的石頭搬開，「過去」，就是你眼前最大的一顆石頭。
354.健忘之必要
為了在苦難中繼續前進，健忘與微笑是必須的。
355.幸福之必要
要幸福，先善忘。
356.你的微笑
你的微笑在寒冷的夜裡溫暖著我。
357.沈從文《八駿圖》
死去了的人，死去了的日子，死去了的事，假若還能折磨人，都不應當留在人心上來受折磨。
358.哭吧
哭不可恥――你是有感情的動物。
359.有情無我
360.無所謂對錯
感覺難以用對或錯來劃分，感情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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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1.成熟
幸福不會使你成熟，苦難才會。
392.分享
快樂可以分享，但痛苦不能，你只能自己承擔。
393.看輕
愈是在意痛苦，痛苦愈慢過去。
394.無得
別想痛苦的經驗得到什麼，第一，它可能只是單純地給你帶來痛苦，並不會真的有什麼值得記取的經驗或教訓在裡面；第二，就算你記住了，還是會忘記。
395.等值
你忍痛的能力等於你能承受的任何最大痛苦。
396.感受
獨自悲傷時，你很容易感受到週遭朋友的快樂，但是當你快樂時，卻不易察覺到身邊人的悲傷。
397.愛情本質
所有愛情都有滑稽的成分。
398.笑與哭
笑是比哭更複雜的情感表達，「喜極而泣」不難想像；但大悲傷、大打擊、大苦難突然現前，你可能會大笑，這種大笑，實在是最高級最複雜也最難說明的情感流露。
399.習慣失落
去習慣失落，也是一種至高的生人智慧。考驗你的能力和本事。
400.不能排除
缺陷和遺憾是人生的一部分，不能排除，只能接受。
401.被甩
被情人拋棄比被瞧不起來得好。
402.力量增加
當你默默付出能力助人，你的力量也默默在增強。
403.古龍《浣花洗劍錄》
為了愛而犧牲自己，成全自己所愛的人，這原本也是件幸福的事。
404.心軟遺害
心軟害了自己，更可怕的事，會害了別人。
405.秘密
所有的秘密在女人手裡就不是秘密了。
406.魯迅《半夏小集》
沉默是最高的輕蔑。
407.悲極無言，悲極無淚。
408.可以生根可以發芽可以茁壯可以開花可以結果。
409.不沉不滯
410.緊張
一個女生無論談多少次戀愛，在喜歡的人面前，一剛開始還是會緊張的。
411.美醜
發現醜陋比發現美好困難。――在愛情中。
412.最近的距離
心靈與外界最近的距離――心中有愛的時候。
內心與外界最近的距離是什麼時候？
413.美女
發現美女是一個人的事，和這個美女談戀愛是另一個人的事。
414.張愛玲《自己的文章》
美的東西不一定偉大，但偉大的東西總是美的。
415.滿而不溢
416.健康與財富
人們常說「健康就是財富」，事實上，只有當你真正把健康當成財富，你的健康才會變成你的財富。
417.病痛
真正病痛的折磨，會讓一個從不信神的人開始信神。
418.不正常也是正常
生活太正常也是不正常。
419.古龍《風鈴中的刀聲》
一個有價值的男人，總是要把很多本來很想說出來的話放在心裡。
420.愛默生：偉人的缺點是愚者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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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愛情裡沒有的東西
愛情裡沒有邏輯。
362.張愛玲《留情》
生在這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孔百瘡的。
363.女人之愛
沉靜如湖，流淌如溪，波動如海，騰飛如瀑。
364.張愛玲《創世紀》
太疲倦的時候，就連接受感情也是吃力的。
365.魯迅《答客誚》
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
366.隱情
個性中，你最不自覺的部分，往往影響你最大。
367.甩開憂鬱
快樂能不能衍生快樂，不知道，不一定；但憂鬱可以滋養出另一份憂鬱，所以，甩開憂鬱吧！
368.賈島《戲贈友人》
一日不作詩，心源如廢井。
369.歌德：「如果我愛你，對你又有什麼呢？」
370.像是奇蹟，也不是奇蹟
371.老舍《火葬》
火光永遠有一種悲壯的吸引人的力量，不管是在什麼時候。
372.激昂
情緒的激昂不應被壓抑，它必須適度地釋放。
373.比死更要不得
死氣沉沉比死更要不得。
374.戀人須知
太黏膩的感情，流――不――動――！
375.胡適〈救出你自己〉
376.特質之一
愛情的特質之一就是不穩定和不一貫。切記！
377.沉靜
沉靜的人可能是情感最激昂的人。
378.做學問、寫文章的真功力
從繁雜的現象中做出簡要的說明。
379.異常獨特又異常深刻，智慧與氣質，才華與作品，恆久地閃爍著一種別人無法替代的永恆魅力。
380.老舍《四代同堂》
飽經患難的人，只知道謹慎，而不知道害怕。
381.古龍《畫眉鳥》
人們所真正懼怕的，通常都不是事物的本身，而只是不過是他對那件事的想像而已。
382.抓住之前
在抓住幸福之前，你必須先感受到幸福。
383.愛情
愛情是一種心靈感覺，就這麼簡單；但你對她有此感覺的同時，她也對你有此感覺，那就難了。
384.給予
當你知道你可以給別人溫暖，那種感覺比你自己得到溫暖，更美好，更快樂。
385.生活是鏡子
生活是一面鏡子，你對它笑，它就對你笑。
386.從反面看
幸福要從反面看：不生病，不憂慮，不被人攻擊，就是幸福。
387.愛情的瞬間
愛情的愉悅不是永恆，愛情的痛苦只是一個過程。
388.先後
不要「先苦後甘」，要「苦中作樂」，誰知道苦後有沒有甘啊！別一廂情願告訴自己先苦後甘，要學會苦中作樂，苦的當下，樂即自生，以樂治苦，以樂忘苦。
389.滋養
偉大的靈魂以苦難滋養之。
390.苦難
苦難帶給人深刻的生命深度，使我們理解人生的真正意義，更正確地理解人生，使我們深思，這種思慮特別清澄透明，同時，意志力和毅力也更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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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1.智者學習兩種
智者從愚者身上學到的，比愚者從智者身上學到的要多。
智者從愚者身上學到從智者身上學到的要多。
422.聰明的傻子
聰明的傻子，比傻子更傻。
423.意氣用事
再沒有比意氣用事更可怕，更讓你感到後悔的狀況。
424.美女之美
美女在不用大腦的時候，更美：最美了！
425.女人的毛病
女人的毛病在於話太多。
426.張愛玲《談女人》
對於大多數的女人，「愛」的意思就是「被愛」。
427.老舍《殘霧》
女人的心是金子做的，所以她們最認識金子。
428.戀愛時
一個女人最不認識自己的時候，就是戀愛的時候。
一個女人最不認識男人的時候，也是戀愛的時候。
429.最高境界
一個女人的最高境界在於她同時做好媽媽、女兒、妻子三種角色。
430.美人之姿
最美的女人應該是站著的。
431.代言人
時間不是美女的敵人，時間是美女的代言人。
432.巴金《滅亡》
女人靈魂深處有一種極其高貴的東西，這是我們男子所沒有的。
433.林語堂《女論語》
男子只懂得生命哲學，女子卻懂得人生。
434.差異
愛情之中，男女的差異不是悲劇，因差異造成分離才是悲劇。
435.張愛玲《談女人》
女人恨起一個人來，倒比男人持久得多。
436.林語堂《女論語》
世上沒有天性守禮的男子，也沒有天性不守禮的女子。
437.女人之語
當一個女人對你說：「你是我的全世界」固然危險；你若認真，那是更危險。
438.男女之愛
男人對女人說「我愛你」，意思是我愛你；
女人對男人說「我愛你」，意思是你要愛我多一點。
439.夫妻
夫妻是一個靈魂寄託在兩個身體之中。
440.好情人
好情人？好情人？到底什麼樣的情人才是好情人？能讓你活得更自在的人就是好情人。
441.無憾之愛
「人生得一愛侶，死而無憾」，這種對愛侶數量的最低要求，正是對品質的唯一期待。許多人寧缺勿濫，孤獨一生。
442.不圓滿之愛
沒有一段戀情是圓滿的，原因在於我們自身的不圓滿。
443.恨之深
愛情裡，沒有愛到堅如盤石這種感情；
如果有堅如盤石的感情，那是仇恨。
444.如何進步
比你強太多的人，不屑和你成為朋友；
比你弱太多的人，你又不屑和他成為朋友；
所以你的朋友都是和你差不多等級的。
那試問：
等級差不多，你如何進步？
445.愛多深
真愛有多深，不在於妳愛他到什麼程度，更在於妳對他的缺點能容忍到什麼程度。
446.愛情的意義
愛情對你有什麼意義取決於你對它有什麼意義。
447.齊白石《平生三友》
詩書寂寞友，草莽患難友，筆硯生死友。
448.不能補的
落難時得罪人，可以在發達時補；發達時得罪人，不可能在落難時補。
449.朱自清《說老實話》
不看什麼人就掏出自己的心肝來，人家也許還嫌血腥氣呢！
450.風的力量
微風吹在臉上真舒服，但它可以侵蝕、風化最堅硬的東西，比如說岩石，比如說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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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1.埋葬
你埋葬別人的時候，埋葬你的人已經站在你身邊了。
452.漣漪兩種
母親的笑是小湖的漣漪，母親的皺紋是智慧的漣漪。
453.太短
生命太短，你只能選你最該做的事，走最快的路，愛值得愛的人，千萬別浪費時間。
454.張愛玲《造人》
小孩是從生命泉源裡分出來的一點新的力量，所以可敬，可怖。
455.戀愛中的女人
戀愛中的女人是活在這個世界卻看不見這個世界的人。
456.無知
無知的人其實是知道自己是多無知的。
457.兒子的不幸在母親那兒總是要加倍的。
458.不須鏡
真正的美女不用照鏡子，旁人注目她的眼神就是鏡子。
459.在大師的終點出發。
460.培養
當你把小孩培養成一個大人，別忘了把自己培養成一個小孩。
461.七十開始
中國人總說「人生七十才開始」，七十清醒，八十更清醒，九十徹底清醒。
462.做過了應做和能做的事，走過了應走和能走的路。
463.慢老
讓自己慢一點老。讓自己老得慢一點。
464.終點
既已到終點，就不要再一直懷念起點的美麗。
465.生命太短
生命太短，多創造一些美好與精采吧！
466.啟示
最卑微的生命裡往往有最深奧的啟示。
467.難學
不但要懂得期待，更要學會期待落空後的調適與釋懷。
468.魯迅《關於知識階級》
窮人唯一的資本就是生命。
469.胡適《答某君書》
生命本沒有意義，你要能給他什麼意義，他就有什麼意義。
470.歷盡苦難
歷盡苦難而對生命仍有一份熱愛，對人仍有一份溫暖的人，他心中一定有許多人生智慧的珍寶。
471.追求壓力
不要懼怕壓力，要追求壓力。
472.徐志摩《夜》
你要真生命，須向最危險的方向訪去。
473.魯迅《北京通信》
生命是我自己的東西，所以我不妨大步走去，向著我自以為可以去走的路；即使前面是伸淵、荊棘、挾谷、火坑，都由我自己負責。
474.成長
成長不在於對過去的依戀，而在於對過去的超越。
475.生命
生命並無友好成分在內。
476.公道
公道？人世間沒有公道，只有報應。
477.問誰錯
問誰錯？誰都沒有錯，但放在一起就是錯。
478.成熟
使人成熟的啟示不一定要災難，一個微笑，一首歌，一首小詩，也可以啟示生命。
479.喜劇與悲劇
喜劇發生在當下，悲劇發生的原因是累積的。
480.白担心
面對問題，能解決的往往是臨場反應，事先預設的應變根本派不上用場，事前的緊張與憂慮更是於事無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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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1.沒那麼嚴重
生命中的任何不如意，頂多使你不開心，沒有嚴重到可以讓你灰心的地步。
482.命運的虐待
把命運的虐待看成優待，把危機看成轉機。
483.太少想起
人們太少想到自己幸福的時刻。
484.幸福
沒有一種幸福會憑空而降，沒有一種幸福是隨手可得。
485.不幸
不幸也是一種財富，只是很少人看見這種財富，更少人會運用這種財富。
486.不幸與無能
沒有不幸，只有無能。
487.對手
沒有一個人是老天爺的對手。
488.沈從文《主婦》
服從命定未必是幸福，但也未必是不幸。
489.深度
生命量不出死亡的深度，你只有奉獻你的生命，去利益人群，才是真正的深度。
490.魯迅《空談》
似者倘不埋在活人的心中，那就真真地死掉了。
491.怕死
怕死是因為你不會活。
492.分手
隨時可能分手的感覺比分手本身可怕得多了。
493.怎麼死與怎麼活
因為不知自己會怎麼死，所以更會珍惜、打算、計畫去怎麼活。
494.最恐怖的女人
讓一個原本就很想死的男人屈服，不是真正恐怖的女人；
讓一個完全不怕死的人也開始害怕，才是最恐怖的女人。
495.過程
不是臨終病人才會非常清醒地看見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的全過程。我們全都在看，我們已經在看，我們正在看。
496.女人與金錢
當一個女人不再渴望愛情的時候，你別想從她身上借到一毛錢。
497.希望
人生裡有許多希望；愛情裡有更多的希望。
498.沈從文《月下小景》
火是各處可燒的，水是各處可流的，日月是各處可照的，愛情是各處可到的。
499.錯誤
沒有愛情，生命將是一種錯誤。
500.愛情的力量
與其說愛情是甜蜜的，不如說它帶來的改變是巨大的。
501.胡適《愛情與痛苦》
愛情的代價是痛苦，愛情的方法是要忍得住痛苦。
502.女人是火
女人是火，不可玩火。
503.經驗無用
戀愛的經驗無用，你這一段戀情所受到的傷害和心痛，下一段戀情可能會更受傷和更心痛。
504.恨有千種理由，愛卻無緣無故。
505.視而不見，見而不識，尋而不得，得而不保。
506.來與去
突如其來的愛情最容易突如其去。
507.許地山《綴網勞蛛》
愛情本如極利的斧子，用來剝削命運常比用來整理命運的時候多一些。
508.魯迅《傷逝》
愛情必須時時更新，生長，創造。
509.失戀之後
沒有遇到她之前，你活著，所以也沒必要失去她就想死，就認為自己活不下去。
510.巴金《雨》
在愛情裡只有相信不相信的問題，並沒有什麼配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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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1.佔有
愛情就是佔有，說什麼「愛情不是佔有」，只是自欺欺人。
512.特點
愛一個人不是因為優點或缺點，而是因為特點。
513.愛情的力量
愛情使人發現自我，認識自我，迷失自我，喪失自我。
514.最美好
生命的意義當然不只愛情，但愛情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意義。
515.感覺
愛情只是一種感覺。
516.一見鍾情
能讓你一見鍾情的女孩，十之八九有人喜歡著。
517.一切迷戀都只是幻覺，一切理解都含有誤解；
一切付出都指望報答，一切犧牲都附有條件。
518.那不是技術問題，那是藝術問題。
519.人生最怕
人生最怕是認真。
520.延命妙法
娶個好老婆的意義在於你可以多活幾年。
521.張愛玲《談女人》
你疑心你的妻子，她就欺騙你；
你不疑心你的妻子，她就疑心你。
522.牽掛
當你覺得不再需要父母的牽掛時，表示你應該開始牽掛父母了。可是，你有開始牽掛嗎？
523.希望的回音壁，補天的玉彩石。
524.後面
腳印就是要在後面的。
525.魯迅《禁用和自造》
節省時間，也就是使一個人所有的生命，更加有效，而也即等於延長了人的生命。
526.浪費我的時間，就是在殺我。
527.賽跑
運動中的賽跑，是在有限的路程內看你跑了多少時間，
人生中的賽跑，是在有限的時間內看你跑了多少路程。
528.避免兩種
人生要有意義，一是避免重複自己的生活；二是要避免重複別人的錯誤。
529.愛情裡的感動
愛情裡本來就用不著那麼感動，所以也就用不著那麼失望。
530.位置
在愛情裡要找到自己的位置，很重要。
531.完美
追求美的都是一定會追求完美。
532.弘一大師《致劉質平》
人生多難，「不如意事常八九」，吾人於此，當鎮定精神，勉於苦中尋樂；若處處拘泥，徒勞腦力，無濟於事，適自苦爾。
533.胡適《我們對於西洋近代文明的態度》
人世的大悲劇是無救的人們終身做血汗的生活，而不能得著最低限度的人生幸福，不能避免凍與餓。人世的更大悲劇是人類的先知先覺者眼看無救人們的凍餓，不能設法增進他們的幸福，卻把「樂天」、「安命」、「知足」、「安貧」種種催眠藥給他們吃，叫他們自己欺騙自己，安慰自己。
534.得與失
現實得不到的東西，夢裡也別想得到；
夢裡得到的東西，現實也得不到。
535.清醒
有時不要活得那麼清醒，對你反而較好。
536.不要証明
向愛情要証明，只會得到相反的証明。
537.現實第一
良辰美景，娛樂心靈，不用一毛錢買就可以神情氣爽；但良辰美景也不能當一毛錢用，現實就是現實；說面對現實就不要曲解現實，逃避現實，那只會使現實愈來愈現實。
538.認真與無所謂
成功的戀情：時而認真，時而無所謂。
539.真與假
愛情裡不是全真或全假，而是半真半假，可真可假，時而真真時而假假。
540.知道
愛情過程中不必什麼都知道，只要知道最甜蜜那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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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1.最好的打算
別再說「最壞的打算」，要作當然就作「最好的打算」。
542.不穿
事可以想穿，話不可說穿。
543.不知深
蜻蜓點水，姿態幽雅，但不知水之深。
544.張學良《對東大球隊暨東大旅漢教職員學生的講話》
只要你個人肯去苦幹，自能感動他人。
545.基厚
不是一夕之間做起來的，也非一日所能打倒。
546.一無所懼
一無所有自然就一無可失；既然一無可失就一無所懼。
547.刀要石磨，人要事磨。
548.梁啟超《自由書•養心語錄》
種種煩惱，皆為我練心之助；種種危險，皆為我練膽之助。
549.徐志摩《夜》
你要真靜定，需要狂風暴雨的底里求去。
550.承認
承認生命中的缺憾，是治療缺憾的第一步。
551.不要意氣用事，因為無濟於事。
552.弘一大師《修行法語》
超過疲勞，乃得輕安。
553.毛澤東
在溫室裡培養出來的東西，不會有強大的生命力。
554.做事要耐煩，做好事尤其如此。
555.深度
孤獨可以測出一個人的深度。
556.愛力
愛情使人勇敢，愛情使人迷失。
557.弘一大師《致劉質平》
事能知足心常愜，人到無求品自高。
558.低潮
心情低潮時，不妨做一些最容易最有把握的事。
559.抱慚而退
560.主與奴
想做愛情的主人，先要避免做愛情的奴隸。
561.分手
分手，不僅需要堅定的意志，還需要清楚的煩惱。
562.「有所不為」是不夠的。「若不能有所為，起碼要有所不為。」這是完全錯誤的觀念。什麼叫「不能」有所為？
563.無大驚，無大喜，無大苦，無大樂，無大憂，無大懼。
564.魯迅《阿Q正傳》
有些勝利者，願意敵手如虎、如鷹，他才感到勝利的歡喜；假使如羊、如小雞，他便覺得勝利的無聊。
565.林語堂《生活的藝術》
有識之士在成功時是不以為自己成功的，在失敗時也不以為自己是失敗；只有一知半解的人才把外表的成功和失敗當作絕對真實的事情。
566.沒有保證
失敗後並不一定會保證成功，
成功之後更不一定繼續成功。
567.成功也很重要
為什麼人們常說：「結局不重要，過程才重要」？過程固然重要，結局也很重要。
568.人們對於成功的英雄的尊敬，並不會比失敗的烈士來得少。
569.燭光無法烘暖天空，但對一個久處暗室之人而言，它真的太溫暖也太明亮了。
570.蔡元培《我們的政治主張》
做好人是不夠的，須做奮鬥的好人。
571.緊張
戀愛令人緊張，緊張令人感到自己還有生命力。
572.不要嫌種子太小，種子總是小的。
573.習於失落，從一種沉默中接受現實。
574.得失
計算手中漏掉多少沙時，身旁一顆大珍珠正悄悄滾過去。
575.愛要單純
愛要單純，但不要簡單、單調。
576.深沉
最深沉的人不讓人覺得他曾經滄海。
577.底線
與其赤裸，不如穿極不合身的衣服。
578.改造
改造自己的時同時也改造了環境。
579.女孩
因為當你不認識她，所以更具吸引力。
580.弘一大師《格言別錄》
人生最不幸處，是偶一失言而禍不及，偶一失謀而事幸成，偶一恣行而獲小利，後乃是為常故，而恬不為意，則莫大之患，由此生矣。
581.美的前提
美的前提是真，沒有一個人會喜歡愛說謊的美女。
582.好女人
不想下地獄的女人就不是好女人。
583.少一點美女
少一點美女吧！我們或許更能認識美、接近美些。
584.沈從文《給一個寫詩的》
神聖偉大的悲哀不一定有一灘血一把眼淚，一個聰明作家寫人類痛苦或許是用微笑表現的。
585.魯迅《致胡今虛》
弄文學的人，只要一堅忍，二認真，三韌長，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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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6.愛情是
愛情是，沒有說完的謊言。
587.生命
文字是死的，給它們生命的，是第一流的作家。
588.雖為天所厭棄卻仍不自棄的人。
589.文學
文學是生命最自然的表白。
590.展現
愛情把人性的秘密展現了出來。
591.永不痊癒
真正的傷，造成了真正的傷口；而真正的傷口是永不會痊癒的。
592.殘酷兩種
愛情使不殘酷的人開始殘酷；
愛情使不相信殘酷的人開始接受殘酷。
593.沈從文《短篇小說》
一個好的文學作品，照例會使人覺得在真美感覺以外，還有一種引人「向善」的力量。
594.朱光潛《文藝心理學》
凡是第一流文藝作品大半都沒有道德目的而有道德影響。
595.真愛
真愛無需以語言表明，也不能表明，只能用生命去體會。
596.第一流文學作品
第一流文學作品，富于人性；富於人性就富于民族性；富漁民足性就富于國際性。
597.深者見深，淺者見淺。
598.梁啟超《飲冰室文集》
熱心與冷腦相結合是創造第一流藝術品的主要條件。
599.老舍《讀詩感言》
沒有充分的準備，寫不出結結實實的作品來。
600.耐性
理解女人需要耐性。
601.文學家
真正的文學家除了文學，一無所有。
602.相信兩種
有一種人只說自己相信的事，
有一種人只說令別人相信的事。
603.作家
不能創作，不是作家；只會創作，也不算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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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應不良
有時候，太投入不見得是好事。適應不良，就跳出來。
任何環境都要適應。如果真的想走一條路，老天會讓出一條路。
常常聽到「如果你不能改變環境，那你就要適應環境。」一個人當然不能隨心所欲改變所處的環境，除非是領導人或決策者。
「君子如水，隨方就圓。」多麼好的一句話。但是，怎麼「如水」呢？
軟。
對，就是要軟。要軟到被人刺到以後，像海綿一樣又自己彈回去。環境沒有變，但心態變了。越習慣的越難改變，就像越平常的東西越難找。
心就像雨傘，沒打開就不能用。所以開心是最重要的。傘一開，擋盡頭上雨；心一開，擋盡一切不愉快。但心是最難打開的。世上無鎖之門又最難開的，就是心門。明明無鎖，難開至極。
適應不良，理想難成；理想在心裡，實行的阻力也在心裡，實行的動力也在心裡。一般人最常看到的是阻力，這是人們的壞習慣，人們常看事情的負面還不自知。
適應不良時，需要可以依靠的人在身邊。就算沒有，本能會解決，本能有它的途徑，而且是最短最快最有效的途径。
我有一次去醫院安慰一個媽媽，他的女兒得癌症，而且快要死了，這種事在醫院不算罕見，不論見過多少次這樣的媽媽，我還是會不自覺的沉重起來。那天我去看她，她不說一句話，只是抱著我，一直哭，我也抱著她，讓她一直哭，我什麼話也沒說。
失去是生命的一部份。人們學不會真正在乎一件事或一個人，除非有一天我們發現你可能會失去他。而當他真的離你而去，你感覺生命中有一部份也隨他而去了；你認為你將不會再去在乎任何事，可是你會，你會知道失去是一種給予，給予我們那份柔軟心去更珍惜擁有的一切。
這實在不容易：如果某些痛苦不是第一次發生，那就想辦法讓它成為最後一次發生。
很多事情我們不知原因，所以也無法預知結果。天下萬物都有安排，只是我們有時需要別人提醒我們：時機未到，稍安勿躁。
《淮南子．說山訓》
有鳥將來，張羅而待之，得鳥者，羅之一目也。今為一目之羅，則無時得鳥矣。今被甲者，以備矢之至；若使人必知所集，則懸一札而已矣。事或不可前規，物或不可豫慮，卒然不戒而至，故聖人畜道以待時。
張開網子準備捕鳥，捕到鳥的並不是整張網，而是網子的其中一格。但是如果用網子的一格來捕鳥，永遠捕不到。身穿盔甲的人是防止被箭射到，如果知道箭會射到身上盔甲的哪一小塊，那就掛一小塊就好了，不需要穿整件盔甲。事情無法提前算準，也不可能提前憂慮；事情的發生永遠讓你措手不及。所以第一流高手的境界是適應環境，充實自己的實力，好的機會來就可以發揮，壞的事情來也可以應付。
竹語小思：適應不良是培養實力最好的時候，等到可以適應，實力已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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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幫別人看自己
不要幫別人看自己。不要輕易認為自己很差勁，就算自己真的很差勁，別人還不一定看得出來呢！
不要幫別人看自己的另一層意思是：不要用別人的眼光來批判自己。很多時候我們沒有用自己的眼光來看自己，都用別人看我們的眼光來看自己。自己又不是別人，所以看錯的機會最多。自己看自己的時間都不夠了，還用別人看我們的眼光來看自己，結果只是自己傷了自己。
「你想談談嗎？」
「不想。」
「也好，有時隱藏心事也算是好事。不過我想提醒你……」
「什麼？」
「我們常以為必須承受很多痛苦，但實際上不一定需要。」
人很奇怪，別人一注意自己，自己就開始不自在。人們有時會因為別人的嚴厲批評而失控，但比失控更糟的是，因別人懷疑的眼光而害怕碰壁，停住不前。
要做到完全自在，也不難。要會「裝聾作啞」：聽不見別人的惡意批判，也不回應無聊的攻擊。而且要聾而不聾，自己發出振聾發聵之音；啞而不啞，自己可以說出啟發別人的話。
發振聾發聵之音，說啟發別人的話，要靠平日的累積，非常踏實的累積，只有自己具備實力，才不會常常覺得不自在。覺得不自在，那是自信心不足。
「具備實力」包括知識上的廣泛閱讀、也包括品行上的注重自我品德。還要專注人生目標，眼光放遠，不被眼前的小事干擾內心的平靜。
除了不要幫別人看自己，也不用刻意找別人看自己。每個人都會會照鏡子，每個人都會看自己。如果你自己都看不清自己，別人又怎麼看得清你自己？
在別人中發掘自已，在自已中發掘自已，這樣就很夠了。不要幫別人看自己，那真的太累了。
一位曾經企圖自殺的記者訪問一位企業家：「你一定很以自己為榮。」
企業家說：「人一定有活下來的理由，但是你要看得到它。」
「我錯過太多了。」記者傷感的說。
「所以叫你不要幫別人看自己」企業家回答。
《莊子．德充符》
哀公曰：「何謂才全？」
仲尼曰：「死生、存亡、窮達、貧富、賢與不肖、毀譽、飢渴、寒暑，是事之變，命之行也。日夜相代乎前，而知不能規乎其始者也。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於靈府。使之和豫，通而不失於兌；使日夜無隙而與物為春，是接而生時於心者也。是之謂才全。」
魯哀公說：「怎樣稱得上才質完備？」
孔子說：「死亡、生存、出現、消失、潦倒、豁達、窮困、富有、賢能、不肖、毀謗、稱讚、飢餓、口渴、寒冷、炎熱，這些都是一生中會遇到的事，是生命中必然的境界。就像不可能知道明天的天氣是好是壞，我們不可能知道這些境界何時現前。既然不知道，就不應該讓這些境界擾亂我們的心，干擾平靜的心湖。遇到這些境界，內心也要安豫和暢，不要氣得七竅生煙。面對這些境界的心境，應該像日夜交替運行般自然，又像春天那樣和煦融融，這是緊連天性又順應心靈的第一流境界，能這樣，就算是才質完備了。」
竹語小思：不要扮演完美的聖人，那樣會累死；也不要再抄別人的人生劇本，那樣會累死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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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點
缺點像咳嗽，無法隱藏的。
千萬不要刻意隱藏缺點，也不要故意掩飾缺點。如果你要咳嗽或打噴嚏時故意忍住，結果只會咳得更大聲罷了，這是每個人都有的經驗。
缺點只能改進，不能隱藏。
改進是為了更好。我們都想成為比自己更好的人，都希望自己的生命有某種程度上的意義。但是常常忘了：我們的失敗和成功，永遠都對我們有同等意義。
即使是相愛的人，有時也會因為對方的態度而感到很挫折。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我們常常忘記了，這世上並沒有完美的人，如果記住這一點，也許下次就比較容易原諒別人的缺點。
優點常跟缺點相提並論，是兩個對立的概念，優點有一個「優點」：那就是使你的缺點比較不那麼「缺點」。好比一個看來似乎十全十美的人，常被人懷疑他是不是真的那麼完美。事實上，那是因為他的優點太多了，所以他的缺點相對之下並不那樣明顯。
枝葉的型態往往比花更美更有啟示性，可惜人們都忽略了。人人都知道優點要運用，但有少數人連自己的缺點都懂得運用，這種人才真是可怕。
缺點有時候會扮演「搗亂」的角色。很多時候，當我們越想表現我們的優點時，我們的缺點反而更明顯，這真是人性最奇妙的平衡。
被人知道自己缺點的那種感覺一定很孤單，但是缺點比優點更真。優點可以作假、可能是假，但缺點一定是真的，所以缺點比優點更能讓你認清一個人。
改進缺點，只有即時。不要說「慢慢改，給自己一點時間。」慢慢改不如不要改。
人們往往無法忍受別人和自己擁有一樣的優點，這一點才是最大的缺點。
「知道自己的優點不會進步，知道自己的缺點才會進步。」這句話完全錯了，明知缺點而不去改，只是知道，何來進步？回顧人生，知道因缺點而失去什麼，瞭解什麼是珍貴的，然後展望未來，才是缺點的意義與價值所在。
人的缺點有幾點？好像很難算，其實不難。
人的缺點永遠比自己算的多一點。
《莊子．漁父》
且人有八疵，事有四患，不可不察也：
（人有八種缺點，事有四種禍患，這是一定要知道的。）
非其事而事之，謂之摠；
（不該管而插手，叫做攬權。）
莫之顧而進之，謂之佞；
（人家不理你你還故意投其所好，叫做花言巧語。）
希意道言，謂之諂；
（揣測對方的心意然後說出他喜歡聽的話，叫做諂媚。）
不擇是非而言，謂之諛；
（不辨是非就開口，叫做阿諛。）
好言人之惡，謂之讒；
（喜歡說別人壞話，叫做誹謗。）
析交離親，謂之賊；
（挑撥離間別人感情，叫做傷害。）
稱譽詐偽以敗惡人，謂之慝；
（口是心非、虛偽吹捧來敗壞一個人的真正名聲，叫做邪惡。）
不擇善否，兩容頰適，偷拔其所欲，謂之險。
（不管善惡對錯，牆頭草四面迎合，暗中滿足私欲，這叫陰險。）
此八疵者，外以亂人，內以傷身，君子不友，明君不臣。
（這八種缺點，擾亂人際互動，又傷了自己，君子不屑交往，老闆不喜雇用。）
所謂四患者：
好經大事，變更易常，以挂功名，謂之叨；
（喜歡經手大事，反覆無常，藉以求取名聲，叫做貪奪。）
專智擅事，侵人自用，謂之貪；
（自以為是，自作主張，目中無人，剛愎自用，叫做貪心。）
見過不更，聞諫愈甚，謂之很；
（有錯不改，聽到別人勸告還變本加厲，叫做執拗。）
人同於己則可，不同於己，雖善不善，謂之矜。
（順自己意的人就肯定，不聽話的即便做對也否定他，叫做自大。）
此四患也。能去八疵，無行四患，而始可教已。
（把這些缺點都改掉，才可以教育。）
竹語小思：人的缺點就如莊子所說的，傷人又傷己，所以再小的缺點也不可輕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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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難
人生不會給你假象，只會給你事實；事情永遠不會過去，除非你讓它過去。
「要不要試試別的方法？也許會讓你好過一點。」
「所有的方法我都用過了，沒有一個有用的。我並沒有好過一點。」
人生總有不如意，但我想大多數的人都不會介意；但這世上沒有一件事是注定的，你可以改變任何事。
有時候我們必須承認，害怕失敗的那種恐懼感，已經大於期待擁有成功的喜悅甜蜜感。
人的本性很奇怪：遇到困難就想跑。可是卻沒想到：面對困難的時候，困難已經解決了一半。
一說到困難，人生只有兩種態度：一是解決困難；二是面對困難。
但是，人們解決困難的能力其實是很薄弱的，所以人們都在學怎麼面對困難。
不能解決，要會面對。
對，要面對。我們不能逃避，每個人都會逃避，逃避只會延展困難的殺傷力罷了。
在人生的戰場上，沒有勝利者，只有生存者。活著就是贏。
當然是贏。哪怕輸得多慘，活著就是贏。人生的勝利不會使我們成為真正的贏家。
奮鬥才有意義，不在獲得。
人生裡，不能解決的情形實在太多太多了，但不能解決的時候，至少要試著面對、學著如何面對。學習面對困難，慢慢累積經驗，力量增強了，信心深化了，才能從「面對困難」走到「解決困難」的境界。
困難是小擦傷，灰心是癌細胞。困難就像是未被吹脹的氣球，人們一遇上就直接把它吹脹。不管我們遭到多少次失敗，我們的力量其實並沒有減少。如果人生看起很苦，那是因為它本來就是。別怪選手，要怪就怪遊戲規則。
遇到困難，要解決。
不能解決，要面對。
不能面對，要忘掉。
《申鑑．俗嫌第三》
或問：「避疾厄，有諸？」
曰：「夫疾厄，何爲者也？非身則神。身不可避，神不可逃，可避非身，可逃非神也。持身隨天，萬里不逸，譬諸孺子掩目巨夫之掖，而曰逃可乎？
問說：「有人說疾病和災禍都是可以避免的，有這種事嗎？」
答說：「疾病和災禍怎麼來的？身體會生病，大自然有天災。你要躲開你的身體嗎？還是你要逃離天地之間？你沒有辦法躲開身體，你只能好好保養不生病；你沒有辦法離開大自然，你只能好好保養生態，因為天災終究是起於人禍。你的身體活在大自然，逃再遠也逃不出去。譬如一個小孩子被挾在巨人腋下，閉上眼睛說自己逃出天地之間了，可以這樣嗎？」
竹語小思：天災會發生，人會生病，不是去想怎麼躲避，而是思考一旦真正發生在眼前的時候，該用怎樣的心態去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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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面對之後
遇到困難，要解決。
不能解決，要面對。
不能面對，要忘掉。
忘掉不是逃避、不是弱者、不是縮頭烏龜。
忘掉是一種輕快。輕是輕安自在，輕飄飄的，自由自在的，不被干擾的。為什麼要輕飄飄的？這樣才會快。
快是趕快往前跨一步，或是往左右跳一步，跳出現在的痛苦心境。快是「快轉」。錄音機、錄影機、DVD都有快轉的按鈕，你聽音樂、看影片的時候聽到不想聽的一段音樂或看到不想看的一段影片都會快轉過去，遇到痛苦怎麼不會快轉讓痛苦的情境趕快過去？
要忘掉。有些人就是天生善忘，這種人比較快樂。
不是忘掉痛苦，因為痛苦一定會一直來，這次搞不倒你，下次它一定換個不同面貌以不同手法來弄倒你。
不是忘掉痛苦，是忘掉生命的無奈、生命的荒謬、生命的永遠無解的方程式、忘掉老天爺開的玩笑。
從小父母教我們勇敢，長大了學校老師教我們要堅強，後來我們自己看書、看電視、看電影、跟朋友交談，都是談到遇到苦難時的勵志、勵志、勵志。你會發現苦難一砸到頭上，那些勵志的方法或話語全部派不上用場。
奇怪，平時坐在家裡舒舒服服，讀到那些勵志的方法或話語，立刻覺得鬥志百倍或感動得快要痛哭流涕，怎麼境界一來，全不是那一回事？
因為缺乏練習。
什麼？受苦還需要練習？
當然需要。需要練習怎麼接受苦難、消化苦難、面對苦難、跨越苦難。熟能生巧，所以受苦絕不是壞事。只不過，受苦的當下，你需要的除了自己真正用得上的那些勵志方法或話語，你需要立刻忘掉。
有時你要靠近才看得清，有時你要站遠一點才看得清；不要刻意去治療心中對受苦的恐懼，沒有恐懼就沒有希望。
「我發現自己不是那麼堅強。」
「真巧。我也發現自己不是那麼堅強。」
「有時候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快不快樂。」
「誰知道啊！」
《莊子．知北遊》
顏淵問乎仲尼曰：「回嘗聞諸夫子曰：『無有所將，無有所迎。』回敢問其由。」
仲尼曰：「古之人外化而內不化，今之人內化而外不化。與物化者，一不化者也。安化安不化，安與之相靡？必與之莫多。聖人處物不傷物。不傷物者，物亦不能傷也。唯無所傷者，為能與人相將迎。山林與！臯壤與，使我欣欣然而樂與！樂未畢也，哀又繼之。哀樂之來，吾不能禦，其去弗能止。悲夫，世人直為物逆旅耳！夫知遇而不知所不遇，能能而不能所不能，無知、無能者，固人之所不免也！夫務免乎人之所不免者，豈不亦悲哉！」
顏回問孔子：「弟子曾聽幾位老師說過：『不要掛懷失去的，也不要期待什麼。』弟子冒昧請教老師達到這種高超境界的秘訣。」
孔子說：「古代的人，內心不被外在的境界牽著走；今天的人，內心擾動而不會圓融變化來應付外來的境界。因不同境界而圓融變化加以應付，內心就不受擾動。能應付的境界就應付，不能應付的就安之若素，內心還有什麼好擾動的？第一流人物與人相處是不會去傷害別人的。不去傷害別人，別人也傷不了他。能不受傷，與人互動就可以自自在在。山水啊！原野啊！多麼能令人忘掉一切、心曠神怡啊！可是還沒享受夠心曠神怡，可能下一個情況又讓人心神俱碎。發生悲傷的事，我不能抵抗；快樂離我而去，我也不能強留。可悲啊！我們不過是過客罷了！旅途中會遇到什麼都不能知道，只能解決能力可以處理的狀況。至於無法掌握未知、不能解決的事，那都是在所難免啊！在所難免還要強行避免，把自己弄得心神疲憊、狼狽不堪、苦不堪言、那不是很可悲嗎！」
竹語小思：不用刻意避免痛苦，在痛苦中，人們會看見真實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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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長壽命最好的方法
生命太短，你只能選你最該做的事，走最快的路，愛值得愛的人，千萬別浪費時間。
愛迪生有長達幾十年時間裡，幾乎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如果用平常人一生的活動時間來計算，他的生命已經是成倍地增長了。愛迪生在七十九歲生日那天驕傲地對人說：「我已是一百三十五歲的人了。」
不但要活得久，也要活得有意義。富蘭克林為了遵守「生活規律」的箴言，特別草擬了一個「一天二十四小時的運用計劃」大網。他每天晨起必問：「我今將要做些什麼善事？」晚上則問：「我今天做了些什麼善事？」
我想，富蘭克林一定同意：如果你覺得別人的不幸與你無關，那麼有一天不幸發生在你身上時，也沒有人會在意。
「起來，懶人，不要浪費生命，在墳墓裡已經夠你睡的。」富蘭克林這麼說。
《列子．天瑞第一》
子貢倦於學，告仲尼曰：「願有所息。」
仲尼曰：「生無所息。」
子貢曰：「然則賜息無所乎？」
仲尼曰：「有焉耳，望其壙，皋如也，宰如也，墳如也， 鬲如也，則知所息矣。」
子貢對學習感到厭倦，就跟孔子說：「我真想休息一下。」
孔子說：「人活著，就做該做的事，沒有休息。」
子貢說：「這樣說來，我就不用休息了嗎？」
孔子說：「可以啊！你看那個墳墓，高高的、大大的，像一座大土堆，又像一個倒扣的大蒸鍋，那你就知道你應該在哪裡休息了。」
竹語小思：把握時間、善用時間是延長壽命最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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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浪費的浪漫
晚飯後，一位丈夫對妻子說：「如果全世界我只剩下一個朋友，我希望那個朋友是妳。」
妻子不發一語，身體站立不動，雙眼凝視丈夫，雙唇微微顫抖。
丈夫心想：「她接下來會說，我也是吧？說完把我緊緊抱住？還是說出另一句更令我感動的話？看她的眼神，好像感動到快要哭了，她是多麼希望我常常說這些話啊！」
妻子又看了丈夫一會兒，忽然爆出一陣大笑，那種笑聲就好像頑皮的小學生看到老師背上被貼了小烏龜的圖畫而不自知，忍了一節課，笑意到下課整個爆發出來，幾個小學生抱在一起狂笑大笑；又好像一個人被另一個人以手按住頭，另一手扣住下巴，被強制消音很久之後爆發出來的開懷大笑。
丈夫看著大笑在地的妻子，妻子彎著腰，抱著肚子，一直笑。
丈夫忽然覺得自己像馬戲台上最失敗的小丑。
浪漫不是一個人的事，浪漫是兩個人的互動，心靈相契，互相感到對方心意的一種美好感覺。
真心不是與生俱來的，但可以從不完美中獲得。浪漫更不是與生俱來的，需要練習，練習是為了表達時的自然、時機的掌握、以及表達方式的選擇，這種種都是需要時間累積的，而非隨手可得，駕輕就熟般的隨心所欲。
有些女人的浪漫固然真令男人難以置信，有些女人面對男人浪漫的反應更是令男人想當場立刻離開地球表面。其實浪漫也是一種溝通方式，只是我們都忘了，有時候溝通之前要先保持沉默。
如果說每一件事的發生都恰到好處：恰當的時間、恰當的地點、恰當的人；那麼每一個浪漫的人都一定會遇到一個不懂他的浪漫的人，也是在恰當的時間、恰當的地點、恰當的人。有好的浪漫，沒有好的對象，也是沒用。任何技術再高超，也要有人懂，才算高超。
魯迅說：「偉大也要有人懂。」我想，浪漫也是。
愛情既然會在你想不到的時候降臨，當然會在你想不到的時候結束。浪漫會在一方刻意營造下開始，當然會在另一方無意中結束。
丈夫：「你為何不站在我立場為我想一想？」
太太：「答案跟你為何不站在我立場為我想一想一樣。」
《莊子．徐无鬼》
莊子送葬，過惠子之墓，顧謂從者曰：「郢人堊慢其鼻端若蠅翼，使匠人斲之。匠石運斤成風，聽而斲之，盡堊而鼻不傷，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聞之，召匠石曰：『嘗試為寡人為之。』匠石曰：『臣則嘗能斲之。雖然，臣之質死久矣。』自夫子之死也，吾無以為質矣，吾無與言之矣！」
莊子去送葬，經過惠子的墳墓，回頭對跟隨的人說：「有個楚國郢都的人，用白泥刷牆壁的時候鼻尖不小心沾到了一滴，薄薄一片白泥就像蒼蠅的翅膀，就叫匠人幫他削掉。匠人拿起斧頭，揮來揮去，呼呼有風，那人耳聽斧風，眼見斧刃將薄薄一片白泥削掉，削完之後鼻子完好如初，沒有受傷，他也神色自若。宋元君聽說了之後，把那石匠找來，就說：『我鼻子也沾上一沾，你來試試。』匠人說：『我的確曾經會這樣的神技，但能讓我施展神技的人已經死很久了。』自從惠子死了之後，我找不到人辯論了！」
竹語小思：莊子高妙的辯論術，沒有對手是不輕易施展的，高妙的技藝也要有人懂，否則空自施展，也是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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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路者的五個特性
開路者有五個特性。
第一，他是不完美的。
我們看一般人還容易看他的優點，但我們很容易專門去看開路者的缺點。即便是開路者本身具備再多的優點，在高規格要求下，我們都會視而不見，甚至會追著開路者的缺點猛打。
第二，他是沒經驗的。
沒有人可以指責開路者沒經驗、經驗不足，開路者沒有典範可以學習、找不到現成的成功模式可以套用，所以他當然經驗不足。開路者不是來學習前人經驗的，因為他無前人可模仿，他是來開路，實際體驗，提供經驗，保留範本，開創模式。
第三，他是不怕失敗的。
開路初期，一定失敗。天下絕無一試成功之事，即便有，成也短暫，不會永恆，越困難之事，越需要一試再試。任何開創者開始的時候，一定是一直失敗一直失敗一直失敗。
第四，他是不封閉自己、寬容心最大的。
雖然開路者一頭栽入，埋頭向前，但是他的心胸必須比一般人開闊，心胸不開闊的人，絕不可能是一個好的開路者。他的寬容也比一般人深厚，因為他要以最大的寬容來對待追隨者，追隨者隨時會疲憊、停頓、怠惰、背叛，這不完全是追隨者的錯，因為追隨真正的開路者實在是很苦的。
第五，他是不怕別人模仿的。
開路者漸漸把路走出來之後，一定會有人開始模仿，開路者絕不怕模仿，只怕別人不來模仿：看到劣質模仿，會心喜自己的成就，看到優質模仿，會激勵自己更要加快腳步。
因為害怕失去擁有現階段成就的小小喜悅，使開路者繼續在黑暗中前進、在挫折中前進、在眼淚中前進。因為開路者知道：把事情做好的最好方法，就是自己去做。不斷前進，也是把事情做好；他很少回頭，他認為人只有在對未來沒有信心時才會一直留戀過去的成就。
「每個人個性都不一樣，領袖的意義就在於：瞭解並包容這些差異。」
「可是被帶領的人卻不互相包容。」
「這需要時間，不容易啊。領袖只能不斷調適自己。」
《淮南子．原道訓》
先者難為知，而後者易為攻也。先者上高，則後者攀之；先者踰下，則後者蹍之；先者隤陷，則後者以謀；先者敗績，則後者違之。由此觀之，先者則後者之弓矢質的也。猶錞之與刃，刃犯難而錞無患者，何也？以其託於後位也。
開路先鋒很難知道所有的狀況，而後來的人很容易因為開路先鋒而成就功業。先行者攀上高峰，後面的人可以照此攀援而上。先行者越過窪地，後面的人可以依著腳印踩過去，先行者跌倒，後來的人可以加以研究，先行者失敗，後來的人就要另想辦法，才不會重蹈覆轍。
由此看來，先行者是後來人的箭靶。就好像戈矛的鋒刃和底端一樣，鋒刃經過磨難而底端卻安然無恙，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底端依託在後面。
竹語小思：讓我們向開路者致敬，「完人」的境界無法達到，只能逼近，開路者是最接近完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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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的自動保護系統
「當上帝關了你一扇窗，會為你再開另一扇門。」
「當上帝關了我一扇窗，我把窗戶打破然後爬出去。」
受什麼傷不重要，怎麼處理受的傷才重要。
你無法斷絕跟人群的關係，科技再怎麼進步，最終還是要回歸到人文。由於人們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當作世界的中心，所以跟人相處，一定會受傷，只是有些傷口我們不輕易跟人分享。就算盡最大力氣想裝作這一切都沒發生過，這些記憶還是會跟著我們，似乎永遠也無法忘記。
人往往傷害別人，傷害別人之後，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是無心傷害你的。」人在傷還別人的當下都是不自覺的，等到自己發現，對方已經受傷；但人很奇怪，傷人的時候，知道得很慢，自己只要一受到一點點小傷，就哇哇叫了。
所有的傷害都是有心的。所以，不管你傷害了誰，千萬別再跟他說「我是無心傷你」之類的話，這樣他只會被你再傷一次。
「我看得出來你受傷了。」關心別人並不難，難的是有些人明明需要幫助，卻不讓你關心、幫助他。
那怎麼辦？
不怎麼辦。因為他自己會好起來。人們遇到災難會封閉自己，希望災難趕快過去。對，就是藉由封閉自己讓自己快點起來，人的「精神受創後免疫系統」是再神奇不過的。人體會自動讓自己不受傷，自動保護自己，細胞是有記憶的，受到重大創傷後，神經會關閉來保護身體，以防身體再度體驗那種痛苦。
你短期之內也許不會忘記別人嘲笑的表情，但沒關係，心裡開始難過的時候，「不要難過」與「停止難過」機制已經在體內悄悄啟動了，它們會自動保護你，不會讓你被傷到站不起來，不會讓你痛到不能繼續下去。這兩套「不要難過」與「停止難過」自我保護系統的機制會隨著受傷種類和強度而自行增強，越來越強，所以，下次受傷請記得：
受傷不是件壞事，受傷提升了免疫系統的戰鬥力。別小看人體的復原能力，更別小看靈魂的新生能力，一切都有可能，包括寬恕別人對你的傷害。
《列子．周穆王第三》
燕人生於燕，長於楚，及老而還本國。
過晉國，同行者誑之，指城曰：「此燕國之城。」其人愀然變容。指社曰：此若里之社。」乃喟然而嘆。指舍曰：「此若先人之廬。」乃涓然而泣。指壠曰：「此若先人之冢」。其人哭不自禁。
同行者啞然大笑，曰：「予昔紿若，此晉國耳。」其人大慙。及至燕，真見燕國之城社，真見先人之廬冢，悲心更微。
燕國有個人在燕國出生，在楚國長大，老的時候回到燕國。
經過晉國的時候，旁邊的人故意騙他說：「這是燕國的城牆。」那人臉色凝重而憂慮。另一人說：「這是你故鄉的土地廟。」那人不禁嘆了一口氣。又一人說：「這是你祖先的房社。」那人忍不住哭了。還有一人說：「這是你祖先的墳墓。」那人一直哭，不能自已。
旁邊的人哈哈大笑，說：「剛剛是騙你的啦！這裡是晉國。」那人極為慚愧。到了燕國，看到燕國的城牆和房社，也看到自己祖先的房子和墳墓，卻不怎麼悲傷了。
竹語小思：心靈會自動過濾記憶，人一定會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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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好的時候和生氣的時候
我不同意女為悅己者容，把自己打扮一下，那是一種感覺，心情會變好，真的明顯感到自己整個人改變了，那種感覺真的很棒。為什麼一定要為喜歡自己的人打扮才是件高興的事？什麼是都為別人而做，為別人而活，這樣豈不是太辛苦？
心情好的時候是一件最愉快的事，一個人心情好的時候，生命能量大概增強了百分之三十左右。這裡所指的生命能量，包括：智慧、判斷力、決心，都整個輕快起來，輕輕盈盈的，整個人不滯於物。
所以心情好的時候，千萬別放鬆下來去休息，而是趕緊加倍去做一些事，保證事半功倍。
心情好的時候，不要答應任何事，否則有很大的機率後悔。心情愉快，警戒心一定鬆懈下來，人在鬆懈狀態下，考慮就不周全，考慮一旦不周，後悔可能就大。
憤怒傷人，但對怒者的傷害吏大。生氣的時候，不要做任何決定。生氣的時候，情緒會使你做出平時不敢做的決定。平時為什麼不敢做決定？在猶豫、在考慮、在參考別人的意見、在回憶以往的經驗以協助判斷眼前局勢。一生氣，一切過程都被加速、被催化，決定得越快，越快後悔、後悔機率越大。
心情好的時候是人們對自己太誠實了；生氣的時候是人們對自己太不誠實了。
好心情會感染身邊一個人，壞心情會影響身邊十個人。心情好的時候，不要答應任何事，生氣的時候，不要做任何決定。
《莊子．列禦寇》
人有見宋王者，錫車十乘。以其十乘驕稚莊子。
莊子曰：「河上有家貧恃緯蕭而食者，其子沒於淵，得千金之珠。其父謂其子曰：『取石來鍛之！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淵而驪龍頷下，子能得珠者，必遭其睡也。使驪龍而寤，子尚奚微之有哉！』今宋國之深，非直九重之淵也；宋王之猛，非直驪龍也；子能得車者，必遭其睡也。使宋王而寤，子為齏粉夫。」
有人去拜見宋王，宋王賜給他十輛車子。他用這十輛車子向莊子炫耀。
莊子說：「河邊有戶人家很貧窮，依靠編織葦席為生，這家人的兒子潛入深淵，摸到一顆價值千金的珠子。他的父親跟兒子說：『拿石頭來砸了！這種價值連城的珠子，一定是在九重深淵之中，黑龍下巴的下面。你可以拿到珠子，是因為黑龍在睡覺。黑龍如果醒了，你還有一根頭髮在嗎？』今天宋國深不可測，絕非只是九重深淵；宋王的凶猛，也不下於一條黑龍。你能得到車子，一定是他在打瞌睡，如果宋王是醒著的，你已經粉身碎骨了。」
竹語小思：心情好的宋王可以給人十輛車子，心情不好的宋王可以把人切成十段。政治人物的決定，影響真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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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頓與轉向
一個俄國寓言：
「唉！」老鼠嘆息說，「這個世界一天比一天變得更小了。起初是那麼大，大得教我害怕。我只得跑，不停地跑，最後當我遠遠地看到左右兩道牆時，我是多麼的高興，但是那兩道長長的牆去很快地變得狹窄起來，以致使我如今身陷於這最後一間小屋子裡，角落裡還設了一個我不得不奔進去的捕鼠機。」
「你只須改變一下你的方向嘛。」貓說完話的同時把老鼠吃了。
我們一直往死路鑽，可是從小我們被教育，我們要勇往直前。
勇往直前是對的，但是教育我們要勇往直前的人往往忘了教育我們：第一，確認方向是對的再勇、再前，方向是錯的，衝得再猛，浪費時間和力氣，這是最重要也最常被人忽略的；第二，勇往直前不能再「前」的時候，要停頓，甚至要轉向。
停頓不是落後，是冷靜。
停頓不是觀望，是深沈。
轉向不是逃避，是變通。
轉向不是退縮，是向前。
我們的教育只教我們不要落後，沒教我們怎麼把心沈澱。
我們的教育只教我們屢仆屢起，沒教我們怎麼深化自己。
我們的教育只教我們負責到底，沒教我們怎麼八面玲瓏。
我們的教育只教我們一直向前，沒教我們怎麼大退大避。
我們不是超人，是凡夫。是凡夫，要懂得改變一下方向。
如果上帝要人後退的話，祂就會使人腦後長著眼睛。不後退，可以轉往左右。
我們一般都能很勇敢地面對生活中那些大的危機，卻常常被一些小事搞得垂頭喪氣。解決大危機時，不要「順便」製造了新的小危機。
「你對自己碰到無能為力的事有何感覺？」
「說不出來，請你教我。」
「你可以把牛牽到河邊，可是如果它不渴，也許它該晚一點再來。」
《莊子．山木》
北宮奢為衛靈公賦斂以為鐘，為壇乎郭門之外。三月而成上下之縣。
王子慶忌見而問焉，曰：「子何術之設？」
奢曰：「一之間，無敢設也。奢聞之：『既雕既琢，復歸於朴。』侗乎其無識，儻乎其怠疑；萃乎芒乎，其送往而迎來；來者勿禁，往者勿止；從其彊梁，隨其曲傅，因其自窮。故朝夕賦斂而毫毛不挫，而況有大塗者乎！」
北宮奢為衛靈公收稅來鑄造編鐘，在城門外建了一個祭壇，三個月就做成了上下兩排鐘掛在那。
王子慶忌看了就問說：「你用什麼方法麼做這麼快？」
北宮奢說：「並沒有什麼特別方法，只是專心一志。我聽說『既已雕刻琢磨，就還要返璞歸真。』把自己歸零，大智若愚，或得或失，無所動心。那些得到和失去的東西，得到的不用禁止，失去的不要追尋；那些來來往往的人，強橫難管的聽其自便，曲意附和的也隨其自由，任個人盡力而不勉強。所以收稅從早收到晚，對我來說不會有絲毫損傷，更何況我心中的大方向早就已經定了呢！」
竹語小思：選擇大方向要花時間，要改變你的選擇需要更多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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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最悅耳的聲音
每個人都希望別人用不同的角度肯定自己。
不管是三歲小孩或是一百零三歲的老人，都需要被人肯定，我們要提醒那些值得讚美的人：他們所做的一切，是多麼有意義。
然而，現在越來越少人感恩或讚美別人，這不代表人心變惡，只證明我們是凡人。大多數人還是有感恩心的，只不過我們應該常常勇於表達我們心中對某人的感恩或讚美。
讚美的功效非常厲害，你絕不可能罵倒一個人，但你有可能捧倒一個人。
一個人被捧的時候，全身飄飄然，魂已飛，神已清，氣已爽，此時全身輕飄飄，既然是輕飄飄，當然是重心不穩，重心不穩的人容易摔倒，所以你有可能捧倒一個人。
當你聽到別人讚美你時，你或多或少會關心一下那人。如果這個人是你所討厭的人，你會發現他馬上變得不是那麼令你討厭。
同樣的道理，如果你開始討厭一個人，試著找出這個人值得讚美的地方，他的缺點就不會那麼令人討厭。
討厭一個人只有兩種結果：結果之一是你越來越討厭他。這也不難，只要你一直想著他哪裡不好，你就會一直想，你越想，他令人討厭的地方就越明顯、就越多，最後連不是缺點的地方也被你刻意「找」出來討厭，你當然會越來越討厭他。
討厭一個人結果之二是漸漸不討厭他。方法很簡單，他一定有優點，找出一個──是的，只要一個──來讚美，很快的他的缺點會在你心中慢慢變小，當然不會一下子不見，但肯定會變小。
以警惕心接受讚美。你可以從批評中受益，不可能在讚美中進步。你被人捧起來，飄飄然，多舒服啊！被捧起來，雙腳離地，雙腳離地的人怎麼往前走呢？
自己要常常讚美自己。你自己都放棄自己，別人更幫不上了。一位朋友曾說：「別人從不讚美我，那又怎樣？我還是擁有那些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物。」
讚美是人性的賊，偷走一個人的戒心。
《潛夫論．交際第三十》
世有可患者三。三者何？曰：情實薄而辭稱厚，念實忽而文相愛，懷不來而外克期。不信則懼失賢，信之則詿誤人。此俗士可厭之甚者也。是故孔子疾夫言之過其行者，《詩》傷「蛇蛇碩言，出自口矣。巧言如簧，顏之厚矣。」
世上值得憂慮的有三件事。哪三件？明明沒什麼交情卻把你捧上天，沒有內容卻愛賣弄文字遊戲，知道對方不會赴約還硬要約定見面日期。不相信嘛，怕失去賢人，相信嘛，又會耽誤事情。這是俗士最令人討厭的地方。所以孔子最痛恨那些光說不做、出一張嘴的人。《詩經》上說：「漂亮的話讓人舒服，出自一張嘴。花言巧語，舌頭像樂器內的簧片動得飛快，這種人臉皮最厚。」
竹語小思：讚美最容易流於輕浮，比不經意的行為更容易流於輕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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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要從反面看
話說有隻獅子不小心被骨頭骾住喉嚨。於是獅子宣布，倘若有誰能為牠從喉嚨裡取出骨頭的話，即將給予重賞。一隻白鶴飛了過來，表示願意幫忙。白鶴讓獅子張開大口，把頭伸入獅子口中，利用自己的長喙巧妙地將骨頭夾出。
然後白鶴說道：「獅子先生，我已幫你取出骨頭，你要給我什麼獎賞呢？」不料獅子不悅地表示：「把頭伸入我的口中還能活著出去，這就是獎賞。遭遇如此危險境地，竟然還能生還，這就足以讓你感到自豪，再也沒有比這件事更大的獎賞了。」
幸福要從反面看，不是能爬多高的山身體才算健康，反過來看，身體可以慢跑，就算狀況不錯了。
人生有時候不得已，要「往下比」。往下比不是為自己找藉口、也不是安慰自己，而是一種轉換。
轉個方向看事情、換個角度想事情。失戀了，飯碗沒了，諸事不順，從反面看，如果還活著，就有機會。如果這不是最慘的情況，那好，以前有更慘的情況都熬得過，為什麼這次熬不過？如果這次是最慘的情況，那更好，有了這次處理人生困難的經驗，以後就不怕小小的問題了。
《列子．力命第六》
佹佹成者，俏成也，初非成也。佹佹敗者，俏敗者也，初非敗也。故迷生於俏，俏之際昧然。於俏而不昧然，則不駭外禍，不喜內福，隨時動，隨時止，智不能知也。
幾乎就要成功的事，表面上似乎成功了，實質上並不成功。幾乎就要失敗的事，表面上似乎失敗了，實質上並不失敗。所以，迷亂產生於相似之處，相似事物的界線是模糊不清的。對於相似事物不會覺得困惑迷亂，那麼對於由不易判斷事物所造成的禍害也不會害怕，對自身得到的福份也不會沾沾自喜，而是隨著時勢時機行動、因順著時勢時機停止，這有時真不是智慧所能判斷的。
竹語小思：生與死，幸與不幸，有時類似到令人分不出，令人哭笑不得。令人領教生命的深奧和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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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大心」面對誤會
《莊子．天地》裡有「大心」的概念，非常撼動人心。這裡想談的是如何以「大心」來面對誤會。
誤會造成意想不到的結果：誤會會帶出人們最好的一面，也會帶出人們最醜的一面。誤會並不完全是壞事。誤會也可以造就好事。中國成語「弄巧成拙」，意思是刻意造就的好事反而搞砸了；同樣的道理，砸了的事情很可能最後變成好事，哪裡開始無所謂，哪裡結束才重要。況且經由誤會過程而雙方澄清，往往比正常的溝通更增進了彼此的瞭解。
愛情裡的誤會很嚴重，輕則吵架，重則分手。有句話說，愛是不必說抱歉的。我認為完全相反，只有當我們有能力說對不起時，那表示我們真正懂得尊重對方，我們才有資格去愛人。
有一種人被人誤會之後完全不辯正，不解釋，抱著「藉由誤會，原先認識我的人可以更認識我，原先誤解我的人正好拿來攻擊我。」的心態。
為什麼不辯正，不解釋？因為這是一種表達憤怒最優美、最幽雅的方式。
一般人被誤會，會跳腳、會著急、會解釋、會澄清、會辯白、會這個、會那個，彷彿全天下自己最冤枉、最委屈。
令人厭惡的人或物總是一開始就令人厭惡，只會越來越被人輕蔑。其中，無聲的輕蔑是最高層級的輕蔑、是最具殺傷力的輕蔑。
不辯正，不解釋，誤會就誤會，保持無聲。不辯正，不解釋，因為這是一種提升自我境界最好的方法；也是一種自我測量深度最好的量尺。
別忘了，人生還有很多事要做，千萬不要浪費時間。
《莊子．天地》
無為為之之謂天，（任物隨性自化，不強干預，就是順應天性；）
無為言之之謂德，（推行無言的教化只有身教可以辦到，就是德行；）
愛人利物之謂仁，（發揮大愛利益眾生就是仁；）
不同同之之謂大，（透過萬物千差萬別的外在看到其中的玄同齊一就是大格局；）
行不崖異之謂寬，（形式作風不偏執詭異就是寬容；）
有萬不同之謂富。（不因萬物外在不同而起分別心就是富足；）
故執德之謂紀，（所以端正品行就是樹立綱紀；）
德成之謂立，（品行完美才可以己立立人，己達達人；）
循於道之謂備，（依循正道才是齊備；）
不以物挫志之謂完。（不因外在的人事物擾動心志就是完人。）
君子明於此十者，則韜乎其事心之大也，沛乎其為萬物逝也。
（第一流人物能明白這十件事，那麼內心的力量浩浩蕩蕩，沛然莫之能禦，與事物變動趨勢合一，自在無礙。）
竹語小思：以「大心」去面對小鼻子小眼睛小格局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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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用資源
一位跨國企業總裁曾說：我到退休前才了解，不論我們對一個人的期待多高，他都可以達到我們的期望。
用人該怎麼用，大該就跟東西該怎麼用才能發揮它的極致功用一樣。
一個人穿錯了靴子，一隻靴底厚，一隻靴底薄，走起路來，一腳高，一腳低，非常不舒服，這人微微驚訝：「今天我的腿為什麼一隻長一隻短？只怕是因為道路不平。」旁人告訴他：「不是路不平，只怕是你穿錯了靴子。」這人忙叫傭人回家去拿，傭人去了好久，空著手回來，對主人說：「不必換了，家裡那兩隻，也是一隻厚一隻薄。」
那個主人是我們遇到的困難，那傭人是我們自己。
困難叫我們回家拿解決辦法出來，我們拿都沒拿，就覺得「不用拿了，反正就算拿了，情況還是一樣，困難還是沒解決。」
這就是我們。遇到困難，明明解決的方法就在自己身上，我們還不去拿，還認為拿了也一樣無法解決。
為什麼我們會常常有這種「不用了，反正也無法解決」的錯誤觀念？
因為我們眼裡看到的全是困難，就算看到另一個跟困難一模一樣的「情形」，我們還是以為它是困難，殊不知，拿出去，就對了。
傭人並不好笑，我們每個人都常常是傭人。「不是路不平，只怕是你穿錯了靴子。」
方法拿出去，就對了。
弱點也可能是長處。所有生命中重要的東西，都不會讓你太輕易得手。所有生命中必定會到的噩運，從不會選擇時段。
但你知道嗎？挫折之後，總会有令人愉快的驚喜。
《莊子．逍遙遊》
宋人有善為不龜手之藥者，世世以洴澼絖為事。客聞之，請買其方百金。
聚族而謀曰：「我世世為洴澼絖，不過數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請與之。」
客得之，以說吳王。越有難，吳王使之將。冬，與越人水戰，大敗越人，裂地而封之。
能不龜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於洴澼絖，則所用之異也。
有個宋國人善於製造防止手皸裂的藥物，他家世世代代都靠這種藥物幫人漂洗絲絮。有個外地人聽說了之後，出一百金要買他的藥物。
他把家人聚集起來開會商量這件事：「我們家世世代代幫人漂洗絲絮，不過數金，現在一旦賣出這個藥方就有百金，讓我賣了吧。」
這個外地人買到之後，便去遊說吳王。這時，越國發難進攻吳國，吳王任命這個人為將。冬天時，跟越國打仗，靠著這種讓手不皸裂的藥物打敗越國，吳王賞賜給他一塊地。
同樣都是讓手不皸裂，有人用它得到封地，有人怎麼用還是用來幫人漂洗絲絮，這是全是看使用者能不能發揮東西的功用啊！
竹語小思：人的力量真的太渺小了，一定要善用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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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價的六種特性
代價有六種特性：
第一，不保證性。
睡在地上的人永遠不用擔心從床上掉下來。如果不付出代價，當然一無所獲，但是一般人總以為付了代價，一定至少會有一點點收穫，這並不正確。付出代價，不一定有所獲得，白白付出，這種感覺很不舒服；代價的不保證性，由此可見。
第二，無比例性。
不是付出越大代價，得到的報償越大。再怎麼辛苦撒種，一場洪水就會一無所有。努力和成就常常不成比例，世間的戲謔和諷刺，不公平和沒道理，莫此為甚。期待付出多少會收穫相當的比例，常常會伴隨失望。
第三，代價可能讓你後悔。
就算只有付出一點點代價，得到的比自己預期的還要多，你還是有可能後悔曾經付出那樣一點點的代價。無論報償是什麼，無論報償多麼超過原本的期待或付出，我們都可能後會去付那原先自己慶幸付出的一點點代價。
第四，代價總是令人懷疑。
尤其在付出極大代價後，就算如己所願，自己也會懷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值得嗎？更何況在付出極大代價後，非己所願，自己只會更加失望，失望是學習使生命更成熟、更有智慧的必然過程。但這並不表示失望並不痛苦。
第五，代價是接二連三的。
你以為已經為某事付出代價，學到教訓時，代價卻接二連三，沒完沒了，讓你痛不欲生。沒有一件災難會平白無故發生。這不是妳的錯，人生總有許多令人措手不及的事。「命運」就是看準了人會屈服，所以苦難才會不斷得寸進尺。
第六，就算是已經因為錯誤而付出代價，下次還是會犯錯。
就算為了某個錯誤而付出代價，你還是會──不管有心或無意──再犯一次錯，結果是你必須再付出一次相同代價，甚至更多的代價。這種錯誤循環令人痛苦，錯誤不該重演，但人類的本性卻易於偏向讓錯誤不斷重演。
我們當然無法改變過去的事，但是我們可以把握現在的日子。不管代價為何，不管付出多少，不管值不值得，都要繼續往前走。
《莊子．在宥》
賤而不可不任者，物也；
（微賤但不能不利用，是萬物；）
卑而不可不因者，民也；
（卑下但不能不依順，是百姓；）
匿而不可不為者，事也；
（細微但不能不去做，是事情；）
麤而不可不陳者，法也；
（粗略但不能不陳述，是法制；）
遠而不可不居者，義也；
（疏遠但不能不遵守，是道義；）
親而不可不廣者，仁也；
（愛自己所愛的人但不能不推廣擴大這份愛，是仁愛；）
節而不可不積者，禮也；
（節約但不能不累聚，是禮儀；）
中而不可不高者，德也；
（舉止合宜但不能不以高標準要求自己，是德行；）
一而不可不易者，道也；
（專一但不能不通權達變、靈活應變，是真理；）
神而不可不為者，天也。
（一切順其自然但不能不全力以赴，是人的本性。）
竹語小思：代價真可怕，比我們想像得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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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娛
找到讓自己快樂的方法，有時並不如我們想像得那麼容易。因為我們很容易陷入自己的情緒裡。
有句話說：「自娛娛人。」其實，如果自娛的效果已經達到，娛不娛人也無所謂。
自娛是一種最好的生命調節劑。太緊要調鬆：開自己一個玩笑、放自己一天假。自娛是一種最好的生命潤滑劑，卡住了當然跑不動。潤滑一下，走得更順。
一般人很少自娛。很少自娛的原因是：不敢。
我們的生活給了我們怎樣的壓力？我們連自娛釋放壓力都不敢？我們的學校給了我們怎樣的教育？我們連自娛的方法都不會？
自娛很簡單，效果卻比自己想像來得大、來得好。
自娛可以輕微、也可以狂野、更可以瘋狂。你的瘋狂有時和你的正常同等重要。
人生常常有這樣的情況：想忘掉的那一部份，剛好就是自己最喜歡的那一部份。一邊自娛一邊忘懷，會比較快、比較沒那麼痛苦。
易怒是弱者的特質之一。別再氣了，長大就該知道，這世界並不在乎你的自尊。輕鬆一下，自娛去。
依照世俗標準，自娛的作法很不合乎邏輯，但問題就在人生很多事偏偏跟邏輯無關。
《莊子．德充符》
惠子謂莊子曰：「人故無情乎？」
莊子曰：「然。」
惠子曰：「人而無情，何以謂之人？」
莊子曰：「道與之貌，天與之形，惡得不謂之人？」
惠子曰：「既謂之人，惡得無情？」
莊子曰：「是非吾所謂情也。吾所謂無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惡內傷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
惠子曰：「不益生，何以有其身？」
莊子曰：「道與之貌，天與之形，無以好惡內傷其身。今子外乎子之神，勞乎子之精，倚樹而吟，據槁梧而瞑。天選子之形，子以堅白鳴！」
惠子問：「人本來就無情嗎？」
莊子說：「是。」
惠子問：「人沒有情，還算人嗎？」
莊子說：「有外貌、有身體，怎麼不算人？」
惠子問：「既然是人，怎麼會無情？」
莊子說：「你說的無情跟我說的無情不一樣。我說的無情，不因為喜歡的一直來就很高興；或是討厭的一直來就心情不好，情緒起起伏伏，受到影響，這樣很傷。所以要把事情想明白，自然而然可以順應自然，不會讓原本性情以外的情緒一直產生。」
惠子問：「不增加性情以外的情緒，這種身體有什麼好？」
莊子說：「有外貌、有身體，就該把事情想明白，不因為喜歡的一直來就很高興；或是討厭的一直來就心情不好。現在你為了想通我跟你說的事而傷神，耗費自己的心智，不得不靠著樹嘆氣，倚著枯樹打盹。老天給你形體，你卻還在那裡狡辯而自鳴得意！」
竹語小思：感情太豐富會很容易受傷，自娛是療傷最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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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子之心
我們常說這個人有「赤子之心」，雖然是一句讚美的話，但赤子之心還是有幾項值得注意的特色：
第一，專注。
給一個小孩玩一部玩具車，或任何一個不起眼、簡單而不複雜的小玩具，他可以一個人自得其樂玩上一天，毫不厭倦，專注力特強。大人心思細密，想得多，想太多也容易分心。
第二，不計仇。
大概是腦袋還小，裝不下仇恨。你把一個小孩弄哭以後，他很快又可以被你逗笑。大人腦袋大，裝得多，裝得多就可能不知不覺把不需要的東西裝進去。有時減少自認為必要的東西，可以有多出的心靈空間。心靈空間狹小，就會侷促而難過。讓自已更難受，這樣對自已有什麼好處嗎？
第三，好奇心特強。
不管什麼事物，小孩總是覺得新鮮的，總是愛問為什麼？問到身邊的大人覺得其煩無比為止。大人也是有好奇心，但是在「追根究底」這一層次上，卻遠遠不如小孩了。原因是大人比較世故，有時追根究底會傷了對方，或是破壞了台面上的情誼，或是勾起到對方的傷心事，所以不如不問。
第四，易滿足。
給一小塊糖、一個小玩具給小孩，他都會高興好久，把你當成全世界最好的人。大人不滿足，不滿足不見得是壞事，它可以促進一個人更努力，可是真實情形卻是：太不滿足，過頭了，變成貪心。
第五，不想明天。
小孩子不會想明天的事，今天就是他的世界，今天就是他的全部。大人未雨綢繆的功夫當然是比小孩厲害，但想太多，不如不想，先做好手邊的事，可以做的，先做先贏；不能做的，培養實力，等待機會。
「我腦袋現在一片空白。」
「有時停止思考也是一件好事，學學小孩子吧。」
胡適的得意門生羅家倫曾於胡先生六十二歲的時候，送他一首詩。其中有一節是：「你，六十二歲的鬥士。到現在，不祇有鬥士的精神，還有孩子的天真，不但腔子裏有哲人的心，口角還露出嬰兒的笑。」
赤子之心可以剪去光陰的翅膀。
《莊子．漁父》
真者，精誠之至也。不精不誠，不能動人。故強哭者雖悲不哀，強怒者雖嚴不威，強親者雖笑不和。
真悲無聲而哀，真怒未發而威，真親未笑而和。
真在內者，神動於外，是所以貴真也。
一個「真人」，是心志專一和情感誠摯的結果。心志不專，情感不誠，是絕不可能感動人的。所以勉強哭的人，看起來很悲情卻沒有給人悲哀的感覺；勉強生氣的人，看起來很嚴格卻沒有給人威嚴的感覺；勉強去親近別人，看起來很輕鬆卻沒有給人和藹可親的感覺。
真正的悲哀，不發出聲音旁人就可以感受到；真正生氣，還沒發脾氣旁人就可以感受到那一份威嚴；真正有親和力的人，不用刻意陪笑就可以給人和藹可親的感覺。
一個人內心有「真」，他的舉手投足就是給人「真」的感覺，這是「真」最珍貴的地方。
竹語小思：莊子提到的真人，很接近赤子之心。我們認識再多人，心靈還是會空虛，但是回歸赤子之心，一切就會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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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想
夢想要說出來，你不敢說出你的夢想，更別提實現了。
你不可能完成每一個目標或理想，不管你的目標或理想多麼渺小，生活和心願本是兩回事，這是生命最殘酷的一部分。而且，有時你越努力，反而離你的目標越遠。
「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小時候在港口邊住過，相信我，沒有一艘船進港是直的。夢想快要達成時，也可能全盤皆輸，變成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的情況。
人因夢想而偉大，任何夢想只有當它還是夢想的時候才偉大。
光有夢想還不夠，還要有履行夢想的方法。
光有方法還不夠，還要有執行方法的步驟。
光有步驟還不夠，還要有變換計畫的靈活。
光有靈活還不夠，還要有忍受失敗的堅忍。
光有堅忍還不夠，還要有養成堅忍的習慣。
對，就是習慣。習慣是一種專注，一種全心全意的專注，一種自我產生力量的專注。光有夢想是不夠的，要把實現夢想當成一種習慣。習慣會成自然，我們才會自然而然把失敗、挫折、困難、倦怠感、無力感視為必然而繼續下去。
自然下去，就不會覺得累，就不會覺得好像離夢想越來越遠。
不會覺得好像離夢想越來越遠，我們又不是原地不動，也在一直前進，方向也沒有偏離，那就表示其實我們離夢想越來越近。
把失敗視為自然，才能自然下去，自然下去，才會有淡然的心境。
淡然的心境，不是對夢想柔弱無力，不是對夢想可有可無，而是有一股內蘊的力量和氣勢。有時候，自憐有助生存，別瞧不起這種情緒，它可以發揮某種程度的作用。而這種內蘊的力量和氣勢是累積的，它們會越積越厚實，會在適當的時候爆發出來。
有限的生命讓人瞭解到：人生有很多小小的，平凡的夢想，但只要一不小心，這些平凡的夢想就永遠無法實現。
還要學會累積。就算失敗，其實無形中也累積了一點東西；就算一無所得，一無所得也是得。因為一無所得就是一無所有，一無所有就一無所失，既然沒有東西可以失，還怕什麼？「不管怎樣，都不會比現在糟了。」
光有夢想是不夠的，要把實現夢想當成一種習慣。振作起來！
《列子．黃帝第二》
仲尼適楚，出於林中，見痀僂者承蜩，猶掇之也。
仲尼曰：「子巧乎！有道邪？」
曰：「我有道也。五六月，纍垸二而不墜，則失者錙銖；纍三而不墜，則失者十一；累五而不墜，猶掇之也。吾處也，若橜株駒，吾執臂，若槁木之枝。雖天地之大，萬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側，不以萬物易蜩之翼，何為而 不得？」
孔子顧謂弟子曰：「『用志不分，乃擬於神。』其痀僂丈人之謂乎！」
孔子到楚國，經過樹林，看見一個駝背老人在粘知了，好像從地上檢起來那麼容易。孔子說：「您的技巧真是太棒了！有什麼方法可以練到這樣嗎？」
老人回答說：「有。我練了五、六個月。剛開始的時候竹竿末端重疊兩粒泥丸而不墜落，這樣粘知了就很少失手了；重疊三粒泥丸而不墜落，這樣粘十隻才漏掉一隻；重疊三粒泥丸而不墜落，這樣粘知了好像從地上檢起來那麼容易。我站著的時候，身體不動，好像斷的樹樁；伸出手臂粘知了的時候，彷彿枯樹的枝條。雖然天地那麼大、萬物那麼多，我只看到知了的翅膀。我心神專注，不因為其它東西而轉移我對知了翅膀的注意，這樣怎麼還會捉不到知了呢？」
孔子回過頭來對學生說：「『心神專注，可以跟神相似。』說的大概就這個駝背老人吧！」
竹語小思：專注是實現夢想的途徑。駝背老人粘知了的技術已經專注到成為習慣，習慣成自然，他的技巧當然可以好像從地上檢起來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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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架的聯想
我很喜歡去圖書館。圖書館的書架，給我一種氣勢、一種寧靜、一種突破生命瓶頸、跨越人生障礙的感覺。
因為有氣勢，所以生活中任何一點點的不愉快都可以很快拋諸腦後，用一種新的氣魄去面對新的一天。分類好的書，一看過去就是一列，甚至是一整架，甚至是一整面，在它們面前，有誰不感到自己的渺小？
因為有寧靜，所以思路特別清晰，可以把平時不易想清楚的事想清楚，想得特別清楚，在人群中，在其他場合裡，都不可能有這分寧靜。書本靜靜的立在那裡，一本一本，一架一架，沒有說一句話，說的卻比任何人都多；靜的書卻轉化成一股動力、推力，其勢雖靜，但內蘊無形力量，使得書本的靜，更令人敬畏。
因為有一架又一架的書，所以必須走過書架之間的小通道，此時，每一本書就像蓄勢待發的戰士，千本萬本書，如同千軍萬馬，聽令於取閱者。排列整齊的書架，那種足以撼天搖地的聲勢不會比整裝待發的千萬精銳部隊來得差。
書架上的古書、舊書，殘破的書皮恰似身經百戰滿身疤痕的戰士，每一個疤痕都是一枚無價的永恆勳章。
從書架上挑一本書，猶如挑一名自己信任的戰士，為己所用，無所不用，用其所用，是為大用。
走過一架架的書，每一本架上的書都無言，每一本架上的書都有言，和我的生命進行一場無聲的交流和對談。
使我們堅強的並非知識，而是那股運用知識之後產生的力量。
《莊子．天道》
世之所貴道者，書也。書不過語，語有貴也。語之所貴者，意也，意有所隨。意之所隨者，不可以言傳也，而世因貴言傳書。
世上最值得寶貴與稱讚的就是書。書是記載語言的，珍貴就在這裡。語言之所以珍貴，因為語言是傳達意念，意念是人的行為主宰。意念天馬行空，不容易捕捉，有時要把抽象意念化做具體文字，更是困難。書本記載文字，傳達意念，這是世人寶貴它的原因。
竹語小思：無論何時何地，書是寂寞時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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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機應變
「我不接受憐憫。」
「為什麼？」
「受人憐憫絕對會讓自己失去力量，我隨機應變。」
司馬相如〈上書諫獵〉：「明者遠見於未萌，智者避危於無形。」其實，要真正「避危」，並不容易；在危險尚未形成之前就避免，更是困難。
人生很多時候，你再怎麼防範、計畫、假設、推論、預演、到真正事情進行的當下，完完全全不是你想像的那一回事，老天只執行祂的意念，祂可不問你同不同意。
在不適當的時候避免做不正確的事，比在適當的時候做正確的事，更加重要。
所以，真正的智者是不刻意「避」危的；他是「應」危，隨機應變，見招拆招，水來土掩，兵來將檔，應機而動，因時而異，隨機應變而已！
隨機應變也可以解釋為：我們的個性不變，但個性外面那張面具一直在變。戴面具不是壞事，可以保護自己；保護自己的意義在於盡力達到自己期望的夢想，至於結果，那也許不是我們能控制的。
你不必到當了爸爸，才知道怎麼當一個好兒子。人生很多狀況，情況一來，我們的應變機制啟動，邊走邊改，見招拆招。說來有點神奇，但人的隨機應變能力，真的比自己想像得大的多了。
「時機來的時候妳自然而然就會知道。」
「什麼時候？」
「不是現在。」
「你一定很有智慧。」
「你一定比我更有智慧，否則怎麼知道我有智慧？」
《新語．術事第二》
故良馬非獨騏驥，利劍非唯干將，美女非獨西施，忠臣非獨呂望。
今有馬而無王良之御，有劍而無砥礪之功，有女而無芳澤之飾，有士而不遭文王，道術蓄積而不舒，美玉韞櫝而深藏。
故懷道者須世，抱樸者待工，道為智者設，馬為御者良，賢為聖者用，辯為智者通，書為曉者傳，事為見者明。
故制事者因其則，服藥者因其良。書不必起仲尼之門，藥不必出扁鵲之方，合之者善，可以為法，因世而權行。
不一定要騏驥才算良馬，不一定要干將才是寶劍；要美女並非一定要西施，要忠臣並非一定要呂望。
如果有良馬卻找不到會駕馭的人，有寶劍卻沒有好的磨劍石；找不到讓美女更美的飾品，讓人才投靠的明主，他們本身所有的才華和潛能都會被遮蓋了，無法施展，就像一塊藏在盒子裡的美玉。
所以有的才華和潛能的人要隨機應變，就像美玉也要等到好的玉匠。有智慧的人會走出自己的路，好的馬會因為好的駕馭者而更會跑；賢人為聖人所重用，智者透過辯論而更通達事理；書是為明白事理的人流傳，能洞見事理的人才可以把事情分析得更明白。
所以懂得隨機應變的人就會找到應變事理的法則，就像吃藥能治病是因為藥的配方發揮作用。懂得隨機應變，不用讀經典名作也會找到增長智慧的方法；好比不一定要吃名醫開的藥也能治病，能把各種情況做最合適的處理，並且當做自己應變事理的法則，就是懂得隨機應變的人。
竹語小思：試著讓自己更靈活一點，往往會有令自己難以想像的好點子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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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熱
如果極度渴望獲得某事，人們會驚訝自己的能力。我們存在於世界中，我們被註定要有意義的。
當你想要留住某些重要的東西，那就努力不要讓它們從你身邊流過，那種感覺是世上最棒的事。
狂熱是一種最難保持的生命特質。你可能一生節儉，也可能常保謙虛，也可能天天樂觀。但是，對某一件事保持狂熱，並且把這件事當作一生要做、該做、必做的事來做，那就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
「保持狂熱就能成功嗎？」
「沒有人可以保證什麼。」
多少多少人放棄了他們的夢想，時間是最無情的篩子。世上最遠的距離：從想法到行動。
心智軟弱的人容易受到控制。所以必須保持種程度的狂熱。每個人都會立志、都會下定決心，但每個人都會半途而廢，不了了之。二十歲萌發的一個想法，可能一百歲都沒嘗試去完成過。
我們想太多，行動太少。
沒有行動還以為正在前進，結果是原地踏步。我們行動太少而且行動太慢，腳步太小、耐力不夠、毅力不足。
於是我們原先燃起的狂熱冷卻了，冷卻久了之後會變成完全沒有狂熱，沒有狂熱就死氣沈沈，而死氣沈沈有時候比死還難看。
保持狂熱的方法並不難，換一件事來做，找別的事來做。絕不要停頓，越停頓狂熱冷卻得越快。對某事保持狂熱，如果有挫折感，趕快換一下手上的工作，處理別的事、做一些自己拿手又不會出錯的事，先恢復信心再說。
光靠努力是無法改變事實的。你要把讓你努力的那份狂熱保持下去，不管你用什麼方法。
「我的美夢越來越真實了。」
「準備是成功的祕訣。」
「我知道，但往往當你還在準備時，事情已經發生了。」
《列子．湯問第五》
夸父不量力，欲追日影，逐之於隅谷之際。渴欲得飲，赴飲河、渭。河、謂不足，將走北飲大澤。未至，道渴而死。棄其杖，屍膏肉所浸，生鄧林。鄧林彌廣數千里焉。
夸父自不量力，想追太陽的影子，一直追到太陽西下的山谷角落，口渴得要命，想喝水，就跑去喝黃河、渭水。黃河、渭水喝不夠，又往北走想喝更大的湖水。還沒到，在路邊渴死了。他丟棄手杖，屍體的油脂和腐肉所浸潤的地方，長出一片樹林，叫鄧林，鄧林一下子就有好幾千里那麼大。
竹語小思：人的一生只要不斷試著想把一件事做好，這樣就很完美了，其餘的，都是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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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人有五個特性
軟體動物都有硬殼。強人有五個特性：
第一特性是：強人很少發脾氣。
弱者容易發脾氣，弱者發脾氣只會向更弱者發洩。弱者本身也有很高的優越感，但真正的優越是不居高位而比別人強。
第二特性是：從不作「如果失敗」的想法。
「失敗」是弱者的幻想，既是幻想，毫無意義。把自己堅強起來，對必然的事，輕快地接受。這不是好做的事，但總要有人去做。強人也可能在人面前總是表現得很堅強，其實心裡怕得要死。
第三特性是：不在乎別人的想法。
一般人或多或少都會在意別人，在意別人怎麼想自己、在意別人用什麼眼光看自己，但強者獨來獨往，獨行其事，渾然忘別人於先，渾然忘我在後。
第四特性是：不斷超越自己。
對一個真正的登山者而言，任何山都是矮的。
真正的強人不在每每戰勝別人，而在屢屢超越自己。戰勝別人還容易，超越自己就難了。之所以難，有兩原因：第一，安於現狀。如果一直失敗，鬥志一定會消磨，如果一直消磨還是一事無成，一試再試還是失敗，自然鬥志全消，安於現狀。第二，樂於小成。在現階段的小成功、小成就之後，人往往不是因此得到更大的鼓舞或激勵，而是陶醉於現階段小成就的自滿和停滯。
成長不在於對過去的依戀，而在於對過去的超越。
第五特性是：耐煩。
一直一直重複作同一件事，每個人都會煩。心理學家也告訴我們，人的專注力有一定的時限。這就是為什麼學校的兩節課之間有下課休息時間。強者特別耐煩，耐力特強，可以忍受單調的事物和工作內容，一直做下去。
選擇了，就要承擔後果，強人往往自己彌補生命中的缺憾。
「你認了吧！這就是世事，事事就是這樣，你改變不了什麼的。」
「世事是人造成的，既然是人造的，人要改變，當然也可以。」
《莊子．庚桑楚》
貴富顯嚴名利六者，勃志也。
（富貴、財富、地位、威嚴、名聲、利祿這六種東西，是擾動心情的。）
容動色理氣意六者，謬心也。
（外貌、舉止、顏色、道理、辭氣、意念這六種東西，是束縛心靈的。）
惡欲喜怒哀樂六者，累德也。
（憎惡、欲念、高興、生氣、悲哀、快樂這六種東西，是拖累道德的。）
去就取與知能六者，塞道也。
（捨棄、順從、獲得、給予、智慧、才能這六種東西，是拖累道德的。）
此四六者不蕩胸中則正，正則靜，靜則明，明則虛，虛則無為而無不為也。
（這四個方面的六種東西，不在胸中激盪，就不會走上斜路；不會走上斜路心就平靜；心平靜思路就清楚；思路清楚就會保持虛明靜空；虛明靜空就可以無為又可以無所不為。）
竹語小思：真正強者心中，保持頭腦清楚、內心平靜是首要工作。不做不該做的比去做該做的更重要，因為做了不該做的，白白耗損的時間和體力，可以拿來做太多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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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來獨往
跟別人在一起的時候，人們更容易發現需要獨處。
人們什麼情況下會故意獨處？改變不了環境時。
改變不了環境，一定是妥協，什麼都讓步，一讓步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在乎，剩下來的，就是跟自己相處了。
獨來獨往更可以讓自己不停地忙著，把自己沉浸在工作裡。如果不這樣，容易動不動就會憂慮那些沒必要憂慮、根本不會發生的事。
做正確的事，跟別人怎麼看你，是完全沒有關聯的。
獨來獨往是一種氣勢，他活在世界中，但不屬於世界。獨來獨往是一種非常迷人的性格，有點像古代的俠客，讓人不由自主產生好奇心，也讓人自然而然想親近。但獨來獨往的人還是獨來獨往。
獨來獨往帶有一點點不屑的味道，但又不是驕傲到令人討厭。
獨來獨往表示自己不是可以「買」得動的，既然不是可以被收買，就會被買不到的人出賣，但獨來獨往的人根本不怕。
獨來獨往不是孤僻，是比一般人更貫注、全神貫注於自己想做的事、自己該做的事、完全對自己冥冥之中的使命感負責。
獨來獨往是不被人了解的。當然，他也不希罕被人了解。
有一種東西比我們的面貌更像我們，即就是我們的表情，還有另一種東西比表情更像我們，那就是我們的微笑。當我們回顧一生最令我們驕傲、最令我們珍惜的事，通常是我們跟別人分享的一切，友誼、勇氣、信仰、愛，如果我們只看到自己，一直獨來獨往，這一切都不可能發生。
「每個人都有弱點。」
「沒有人一出生就很堅強。」
《莊子．讓王》
舜以天下讓善卷，善卷曰：「余立於宇宙之中，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絺；春耕種，形足以勞動；秋收斂，身足以休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遙於天地之間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為哉！悲夫，子之不知余也。」
順要把天下讓給善卷，善卷說：「我處在宇宙之中，冬天穿皮毛，夏天穿細麻。春天耕作，身體還可以勞動，秋天收藏，也可以獲得充分的休息。太陽出來就工作，太陽下山就休息，在天地之間逍遙自得，自得其樂，心滿意足。我還要天下做什麼？我早就有天下了啊！可悲，你真是不了解我。」
竹語小思：獨來獨往的人不屑任何權位，跟他相處你只會覺得人生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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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潮
低潮的時候，用你的心，別用你的腦。
依照世俗的經驗法則，努力一陣子，就算沒有成功，也會小有收穫。這似乎很合乎邏輯，但問題就在人生很多事偏偏不合邏輯。於是在一陣期待後，失望所帶來的失落感造成一波又一波的低潮。
安慰的言語，其實沒那麼容易撫平傷痛。我們往往發現：低潮的時候，沒有心情處理平時可以處理的事。所以在低潮的時候，不妨做一些最有把握的事。當然沒心情，因為心情都在谷底，當然找不到心情做平常的事。
所謂最有把握的事，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平時最喜歡爬山的就去爬山，平時最喜歡看電影的就去看電影。
「跌到谷底」並不是一件壞事，它使我們至少至少會開始──而且一定會開始──做一件事，那就是：抬頭看。
在谷底你一定會本能地、自然而然地抬頭往上看。每經驗一次低潮，處理人生問題的能力就強了一分。沒有一次低潮會白受，就像沒有一拳會白揍。
其實我們一直在進步。
二十歲的失戀，可以哭一個星期。
二十五歲，哭三天。
三十歲，難過一個早上。
受苦的當下我們不會覺得這次受苦帶來什麼成長，那是一定的，因為所有的成長都是經歷過苦才體會到的；換句話說，所有的成長都是「後知後覺」的。
不要以為自已永遠可以做與過去同樣的事情，歲月的確是不饒人。人生到了某一點上，驀然回首，才會自覺成長，那時處理低潮情緒的能力，已經比原先受苦當下的那個自己成熟太多了。
低潮？低潮是好事，下次再度感到幸福的時候，會特別珍惜。
人只要活著、就有活著的價值。破碎的心，可以修補復原。就算再怎麼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所有的成長都是「後知後覺」的。其實我們一直在成長。
《申鑑．俗嫌第三》
或問曰：「養有性乎？」
曰：「養性秉中和，守之以生而已。愛親、愛德、愛力、愛神，之謂嗇，否則不宣，過則不澹。故君子節宣其氣，勿使有所壅閉滯底，昏亂百度則生疾，故喜怒哀樂思慮必得其中，所以養神也。」
「有什麼秘訣可以保養性情，不要忽高忽低嗎？」
「保養性情，就是要保持中庸之道，守住這個法則來保養。愛親人、愛良好的德行、愛力量、愛神明，這叫做愛惜。故意壓抑就無法宣洩，過於沈溺就會感到不滿足。所以懂得保養性情的人一定要找到缺口讓情緒宣洩，不要累積壓抑；累積壓抑情緒，情緒和智慧一定昏昧大亂；情緒智慧大亂，什麼病都會找上你。所以喜怒哀樂都要持中，不要太過與不及，這是為了保養性情，不要忽高忽低。」
竹語小思：低潮的時候，隨便找一些事來做。最簡單的方法往往可以治療最複雜、最難解、最兇狠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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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質的三個特點
我們常說：「這個人很有氣質。」、「那個人氣質很差。」、「你散發出一種特質，令人無法抗拒。」
氣質到底是什麼？
氣質很抽象，但有三個特點：
第一，氣質不是單一特質。
「這個人很有書生氣質。」假如真的有，那這個人不只看很多書，因為光看很多書很可能──其實是大多數──變成書呆子，土裡土氣，呆頭呆腦，何來氣質可言？一定是除了看很多書，還熱愛生命，樂於助人；積極進取，關懷生命，所有這些特質加起來，再加上很愛看書，書也真的看了很多，才會看起來有「書生氣質」。
第二，氣質不可以用二分法來分。
「這個人很有氣質，這個人沒氣質。」這種分法粗糙而沒有意義。人是多麼複雜的動物，情緒多變，思想多元，個性矛盾，這些都是人性複雜的一面。這麼複雜多變的人性，呈現出來的外在行為舉止當然也是多面的，平時氣質似乎不錯的人也會有令人嘔吐的動作；沒氣質的人也會表現出人意料的氣勢和格局，即便是曇花一現，也有炫人耳目之效，令見者為之一驚。
第三，氣質可以培養，可以改變。
把一個善良的好人丟到十個品行極壞的人群中，這個好人還能好下去嗎？把一個品行極壞的人丟到十個善良好人的團體中，這個壞人就算想壞也壞得很假、很不自然，久而久之自然慢慢壞不起來。
氣質可以變好，當然可以變壞。事在人為，休言萬般都是命
有氣質的人連生氣都這麼可愛。如果你想讓別人認為你是一個可愛的人，你必須常常提高警覺裝得很像才行。
氣質是一種「給人舒服的感覺」，如春風之輕柔而拂，似東陽之溫暖而照，試著用心培養它，你一定會愛上它。
《莊子．田子方》
溫伯雪子適齊，舍於魯。
魯人有請見之者，溫伯雪子曰：「不可。吾聞中國之君子，明乎禮義而陋於知人心。吾不欲見也。」
至於齊，反舍於魯，是人也又請見。
溫伯雪子曰：「往也蘄見我，今也又蘄見我，是必有以振我也。」
出而見客，入而嘆。明日見客，又入而嘆。
其僕曰：「每見之客也，必入而嘆，何耶？」
曰：「吾固告子矣：『中國之民，明乎禮義而陋乎知人心。』昔之見我者，進退一成規、一成矩，從容一若龍、一若虎。其諫我也似子，其道我也似父，是以嘆也。」
仲尼見之而不言。
子路曰：「吾子欲見溫伯雪子久矣。見之而不言，何邪？」
仲尼曰：「若夫人者，目擊而道存矣，亦不可以容聲矣！」
溫伯雪子要去齊國，途中在魯國歇宿。
魯國有人請求拜會他，他說：「不行，我聽說中原的讀書人，懂禮知義，但就是看不出一個人的氣質，我不想見他們。」
到了齊國，返回時又在齊國歇宿，這些人又請求拜會。
溫伯雪子說：「當初想見我，今天又想見我，一定有可以啟發我的地方。」
於是出來見客，進房後讚嘆不已。第二天又出來見客，進房後又讚嘆不已。
他的僕人說：「您每次見了這些客人，就讚嘆不已，這是為什麼呢？」
溫伯雪子說：「我曾對你說過，中原的人，懂禮知義，但就是看不出一個人的氣質。但是跟我見面的這群人，進退有儀，不卑不亢，簡直是人中龍鳳。在奉勸我的時候，就像對長輩那樣恭敬；在對我講道理的時候，那種勸導的方式又像是慈父，所以讓我讚嘆不已。」
孔子也見了溫伯雪子，但沒說一句話。
子路就問：「老師，您想見溫伯雪子很久了，這不就見著了嗎？怎麼見了又說不上話呢？」
孔子說：「像他這樣的人，我不用看第二眼就知道，他的內涵所散發於外的氣質，已經無須用有形的言語交談了。」
竹語小思：好的氣質比任何物質都能收服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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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人
偉人帶領我們進步，但如果試著從不同角度觀察人、觀察事，不難發現：不見得所有進步都是好事。
偉人只有當他不把自己視為偉人的時候才能繼續偉大下去，但並不容易。偉人身邊有太多人無時無刻不提醒他：你是偉人。
一個人在成為偉人之前，一定常常想著別的偉人。一個人會被崇拜，一定是崇拜者體內有些人格特質和被崇拜者相符。所以你並不是因為想成為某人而崇拜那個人，而是你已經有一部份──可能很多可能極少──很像他了，你不必是他，你已經是他了。
偉大的人，並不代表對這個民族是好的。我們千萬不要忘記：沒有一個偉人會被全部的人接受、認同。
小人物有小錯，大人物有大錯。偉人的小錯不是小錯，那叫社會的災難。
人生有時像火焰，有時像灰塵。一個人再怎麼好，不可能好到影響全部的人。一個人再怎麼壞，不可能壞到影響全部的人。
唯一能揭發偉人的人，就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難怪16世紀法國思想家蒙田說：「很少人能被自家的僕人所崇拜。」
被群眾製造出來的人，終將毀於群眾之手。因為影子不會跟真身一樣大。
偉人寧願回到過去，因為他們的過去就是他們的未來。
《莊子．德充符》：「鑒明則塵垢不止，止則不明也。久與賢人處則無過。」莊子完全錯了，他跟孔子、孟子的錯一樣：太相信賢人的影響力。
世上沒有人見人愛的人，如果有人見人愛的人，一定會有人討厭這個人見人愛的人。
偉人會帶給我們失望。像這樣的失望所造成的傷害會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竹語小思：偉人帶給我們一些東西，他一定也帶走我們一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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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一點失望
不論喜不喜歡，你的人生會一直讓你失望。別人的安慰也許能讓你的心情暫時好一點，但卻無法一下子完全撫平你的傷痛。
失望最大的殺傷力在於它讓一個人害怕不前。心裡害怕，那又是另一層次的殺傷力，人們最害怕失去的東西，常常就是因為人們的害怕而失去。
不想失望，人們會先計畫。當然要計畫，但別期望穩贏，天下沒有穩贏的事。
計畫當然不夠，還要實踐。當然要實踐，但還要有接受失敗的準備，即便是走別人成功的路也可能輸。
計畫而不期望。實踐而不失望。失敗而不絕望。這是成功者的「三望」。
不抱太大期望有一個好處：它會帶給你更大的驚喜。期待落空，這無疑地對一個人的殺傷力是最強的，治療期待落空的傷心和失落，沒有一個方法比立刻升起、打造另一個期待更有效。
常常期待落空，再強的人也準備躺平了。期待落空之後，千萬別再開什麼檢討會，如果在心中自我檢討，只會讓自己又再一次複習失望、甚至更快遭到同樣的失望罷了，這樣只會讓自己更難受。
期待落空，趕快振作，振作只有一個方法：給自己希望。
要怎樣給自己希望？當然是趕快期待另一個全新的機會，表面上是靜態的「期待」，但是這其中卻隱隱包含了一股積蘊在你心中的力量，默默引導著你，自己製造機會，自己增加贏的機會。
多一點失望不是自我毀滅，是逆向操作，把自己的痛覺弄麻痺掉，麻痺就沒感覺了，痛過頭就不會覺得痛了。所以，讓失望更多一點吧！讓傷痛更深一點吧！這樣你才能面對現實──真正的生活現實。
「我決定振作。」
「我很高興聽到這樣的聲音。」
「誰會喜歡這個世界？除非他是來這個世界避難的。」
失望是與生俱來的，想也沒用、躲更沒用，振作吧。
《列子．說符第八》
柱厲叔事莒敖公，自為不知己，去，居海上。夏日則食菱芰，冬日則食橡栗。 莒敖公有難，柱厲叔辭其友而往死之。
其友曰：「子自以為不知己，故去。今往死之，是知與不知無辨也。」
柱厲叔曰：「不然。自以為不知，故去。今死，是果不知我也。吾將死之，以醜後世之人主不知其臣者也。」
凡知則死之，不知則弗死，此直道而行者也。柱厲叔可謂懟以忘其身者也。
柱厲叔服事莒敖公，因為不被重用，失望而去，住海邊。夏天吃菱角，冬天以橡栗裹腹。後來莒敖公有難，柱厲叔道別朋友，決心一死為莒敖公赴難。
朋友說：「當初你因為不被重用，失望而去，今天卻獻身赴難，這樣你被重用與否有什麼差別呢？」
柱厲叔回答說：「不是這樣。失望歸失望，今天如果真的犧牲了，更加證明莒敖公不重用我，是很嚴重的錯誤。他當初如果重用我，今天不會淪落到需要別人來救他。我這樣做是為了羞辱後世那些不能重用臣下的國君。」
依照世俗的標準：為知己而死是正常，不是知己就不用為他死。柱厲叔因為不被重用，失望過頭，被恨意沖昏了頭，連自己的生命都不顧了。
竹語小思：失望到極點，會讓人做出不可思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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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五個特性
幸福有以下五個特性：
第一，不特定性。
幸福像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不太可能會一直乖乖待在一個男生身邊。
不要認為幸運之神不會眷顧自己，就算是全世界最倒楣的人也會被幸運之神眷顧，哪怕是只有一次，更何況根本不可能只有一次；又更何況，對很多人而言，只要讓幸運之神眷顧一次，就足以翻身了。
第二，不持久性。
幸福不會長久，你的雙手必須像捧著價值千萬的瓷器一樣小心翼翼捧著幸福。
所有眼前你正在享受的幸福都可能瞬間消失，甚至突然變成災難。人生有很多痛苦的事，所以我們常常太重視我們的負面情緒，而忘了感恩，還好只要我們肯用心，就會發現身邊有很多值得我們感恩的事，它使我們忘掉人生的痛苦。只要我們用心，就能體會出生命中最珍貴的是什麼；擁有這種感謝的最重要意義在於：短暫的幸福變永恆了。
第三，不完美性。
沒有一種幸福是完美的，帶有一點點缺憾的幸福，是真的幸福。人生唯一真正的安全感，來自充分享受人生中的不安全感。帶有缺憾的生命才是真正完整的生命。
第四，不明顯性。
幸福都是不明顯的，人們必須去察覺，不察覺，當然就會身在福中不知福。人們太少想起自己幸福的樣子，人們太少想到自己幸福的時刻。幸福對你一直很好，你對幸福體會太少。
第五，不憑空性。
無論多麼微不足道的幸福、無論多麼短暫的幸福，都不會憑空而降，更不可能唾手可得。所以，當你有一種幸福的感覺，你要記住它，存起來，存在你心中的「心靈幸福銀行」。以後當你處於悲慘、痛苦、憂鬱、不安之中，你要記住：去「心靈幸福銀行」提出幸福感。
《淮南子．人間訓》
近塞上之人有善術者，馬無故亡而入胡。人皆弔之。其父曰：「此何遽不能爲福乎？」
居數月，其馬將胡駿馬而歸。人皆賀之。其父曰：「此何遽不能爲禍乎？」
家富良馬，其子好騎，墮而折其髀。人皆弔之。其父曰：「此何遽不能爲福乎？」
居一年，胡人大入塞，丁壯者控弦而戰，近塞之人，死者十九，此獨以跛之故，父子相保。
故福之爲禍，禍之爲福，化不可極，深不可測也。
靠近邊塞有個擅長術數的人，他家的馬不知怎地跑到胡人那裡。人們都安慰他，那老父說：「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過了幾個月，他的馬領了一匹胡地的駿馬回來，人們都去祝賀他，那老父說：「這難道不是一件壞事嗎？」
他家有的是駿馬，他的兒子很喜歡騎馬，有一次從馬上摔下來折斷了大腿，人們都去安慰他，那老父說：「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過了一年，胡人大舉入塞，青壯年都拉開弓弦和敵人作戰，靠近邊塞的人十分之九都戰死了，就是他兒子因為腳跛了，父子得以相依為命。因此福變成禍，禍變成福，它們的變化是不可窮盡的，其深奧微妙是不可測度的。
竹語小思：幸福可以存，也可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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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
「我不確定這樣做對不對。」
「人生沒有一件事是確定的。」
「我沒辦法阻止不幸的開始。」
「沒錯，但你現在可以決定怎麼結束。」
有時傷害不是純粹因為外在事物造成的，而是你對它做何反應的結果。有時傷害沒有你想像的大，因為有些人會無中把傷害誇大了，有時候真實情況遠比你想像中的更美好，情況沒有你想像的糟，你可以決定怎麼結束。
不幸可以視為一種財富。很少人看得出這樣的財富。既然很少看得出這樣的財富，更談不上運用了。
錢不用會怎樣？當然是留在自己身邊。不幸既然是財富，財富不用會怎樣？如果不用掉，不幸會一直留在身邊。所以擺脫不幸的方法，是運用。錢要花出去，花掉就沒了，不幸要用掉，用掉就沒了。
「不幸」要怎麼「用」？
不幸不是壞事，你可以藉機休息，因為你很累。你可以看清誰在落井下石，因為人們具有欺負弱者的本性。你可以得到你意想不到的溫暖，你會感動到想哭。
你可以再一次看清自己，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認清什麼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認清了之後，不會再為不值得生氣的人生氣，你的思路會更清晰、更透澈，你的人生境界會整個提升起來，你的人生格局會整個拉高起來。
你有沒有注意到，人們在面對苦難時的意志力有多麼驚人？常常當我們失望，以為失去了一切，才驚訝於我們的無限潛能。沒有不幸，只有無能。包括缺陷的完美，才是真正的完美。
所有的忍辱都必將修練成一種力量，只是你還沒感受到這股力量的威力罷了。
「真是不公平。」
「人生本來就不公平。」
「撐下去。」
「我知道。」
人生有時要繞點路，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因為上帝給的禮物，我們總是視為理所當然。
《莊子．讓王》
孔子窮於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藜羹不糝，顏色甚憊，而弦歌於室。
顏回擇菜，子路、子貢相與言曰：「夫子再逐於魯，削跡於衛，伐樹於宋，窮於商周，圍於陳蔡。殺夫子者無罪，藉夫子者無禁。弦歌鼓琴，未嘗絕音，君子之無恥也若此乎？」
顏回無以應，入告孔子。
孔子推琴，喟然而嘆曰：「由與賜，細人也。召而來，吾語之。」
子路、子貢入。子路曰：「如此者，可謂窮矣！」
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通於道之謂通，窮於道之謂窮。今丘抱仁義之道以遭亂世之患，其何窮之為﹗故內省而不窮於道，臨難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陳蔡之隘，於丘其幸乎。」
孔子在陳國與蔡國交界的地方受到圍困，七天不能生火煮飯，野菜糊裡撈不到一粒米，神情憔悴，可是還在屋裡彈琴唱歌。
顏淵在揀菜，子路和子貢忍不住抱怨：「老師在魯國被驅逐兩次；衛國不許他再踏入半步；在宋國連自己休息過的大樹都被人砍倒；在商、周後裔住的地方也是走投無路，現在又被困在這裡了，要殺老師的無罪，要凌辱老師的也為所欲為。可是老師還在彈琴唱歌，不曾中斷，君子的無恥程度有到這樣的地步嗎？」
顏淵聽了，無言以對，進去告訴孔子。
孔子把琴放在一邊，嘆了口氣說：「子路和子貢的生命格局真是小！叫他們進來，我來跟他們說。」
子路和子貢進去，子路說：「這麼潦倒，真可以說是走投無路了。」
孔子說：「這是什麼話？第一流人物通達人世間禍福相倚、此消彼長的道理，這是真正的通達。不知禍福相倚、此消彼長道理的人才會走投無路，自己困住自己。我今天懷抱仁義之道卻遇到亂世，抱負不得行於天下，這哪算走投無路？我內心反省，對於世事變化的道理，了然於心；挫折羞辱，不失品德。天氣一天天涼了，霜雪也開始飄落，我知道松樹、柏樹正欣欣向榮呢！在這裡受圍，對我來說不算不幸啊！」
竹語小思：孔子學生的程度果然差他老人家這麼一大截，該好好努力學老師了；孔子「轉化人生不幸」的高段功夫，在今天依然虎虎生風，鏗鏘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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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點
人們實際看到什麼並不重要，人們以為看到什麼才重要。
看不清處比看不見更嚴重。看不見是全然不知；看不清是一知半解，一知半解所造成的貽誤更甚於全然不知。
燈塔照不到燈塔周圍的短距離。你站在哪裡，你就看不見所站的那一點。低頭也看不到所站的那一點，唯一的方法是移動。
對，就是移動。看一個球不可能只看一面，要不就轉動球，要不就自己走一圈，才能把整個球面看完全。
避免盲點的方法就是動，「停滯」是加速盲點數量、擴大盲點面積的原因；停滯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情形，有時因為太自滿，於是停了；有時因為太挫折，於是也停了；有時因為太疲倦，於是更會停了。
停沒有什麼，每個人都會停──停完記得繼續往前。
盲點不救、不管、不聞不問，盲點一定會變弱點。當盲點還是盲點的時候，還不難處理；盲點變弱點的時候，就難搞定了。
盲點累積與擴大的原因都是忽略盲點。盲點的克服方法是移動：自行移動也可，找別人幫助你移動也可，但多數情形而言，找別人幫忙移動還是比較有效率的。
人們往往沒有聰明到可以自己想出答案，尤其存在盲點，更易以偏蓋全。產生盲點似乎是天性使然，但天下沒有一件事──無論它多麼自然而然──該被視為理所當然。所以即便是有盲點而看不清楚，可以先分解再看，因為東西經分解後，可能會更大，但是受限於盲點，我們都忽略了這一點。
如果結婚之後沒有比單身好，那我勸你還是保持單身；如果戀愛之後你沒有比較快樂，那我勸你還是不要找對象。我們看到戀愛的好、看到結婚的好，盲點使我們越看越好，判斷不足就下決定。由以上結婚和戀愛的例子可知：很多事無法以常理判斷，更何況其中還有許許多多我們所知所不知的盲點。
不要讓盲點蒙蔽了我們的判斷力，只要用心，我們將能夠看出每一個人都具有某種其他人所沒有的東西－－包括顯性的好的一面和隱性的壞的一面。
《潛夫論．賢難第五》
昔有司原氏者，燎獵中野。鹿斯東奔，司原縱譟之。西方之眾有逐狶者，聞司原之噪也，競舉音而和之。司原聞音之眾，則反輟己之逐而往伏焉，遇夫浴堊之狶。司原喜，而自以獲白瑞珍禽也，盡芻豢、單囷倉以養之。豕俛仰嚘咿，為作容聲，司原愈益珍之。居無何，烈風興而淫雨作，灌巨豕而堊塗渝。豕駭懼，真聲出，乃知是家之艾猳爾。
從前有個叫司原的人，晚上在野外打獵，一頭鹿往東邊跑，司原呼喊著追過去。西邊有一群人在追一頭豬，聽到司原的追捕聲，加入陣容，大聲附和。司原聽到這群人的聲音，反而停止追鹿而向西方埋伏，遇到一頭群身塗滿白土的豬。司原很高興，以為抓到白色的祥瑞異獸，就竭盡倉庫的糧食來餵養牠。那頭豬前俯後仰，嚘咿作聲，故作嬌態，司原更加喜歡牠。不久。颳大風下大雨，雨水灌進豬舍，沖刷掉了豬身上的白土。那豬很害怕，叫出本來聲音，才知道原來是一般家裡養的老公豬。
竹語小思：我們眼中的珍寶最後常常會令我們失望，因為盲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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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趣談
趣談之一：仇恨會淹沒人性。恨是人類的本能，傷害程度跟一氧化碳一樣，無臭無色，發現中毒已經很嚴重了。人類是唯一會記恨的動物。人們很容易把受到的傷害轉成憤怒。憤怒會讓人做出可笑的事，把自己最想要的東西推開了。
趣談之一：一般人不寫日記的原因是：怕被別人看到。人性很奇怪，很怕別人看到自己的隱私，自己卻對別人隱私──不管有心或無意──很有興趣。
趣談之一：沒有最壞的時代，只有最冷漠的人民。
趣談之一：欺善怕惡是人的本性，就算自己沒有刻意去欺負「善」，但在面對「善」的時候，態度就是沒有像面對「惡」的時候那麼「正式」。
趣談之一：你不可能對一個人永遠有好感，也不可能永遠對一個人起反感。
趣談之一：當一個人說出他最喜歡的人事物時，說謊的機率比他說出最厭惡的人事物還高得多。所以當一個人說出他討厭誰，我們可以不用懷疑他說謊。
趣談之一：最毒婦人心；更毒「被男人欺負過的婦人」心；超毒「被自己喜歡的男生忽略」的婦人心，第三重最毒，男生要特別小心。
趣談之一：人要原諒自己時，永遠不愁找不到藉口；而不想原諒別人時，卻有用不完的理由。
趣談之一：成長只有開始，沒有結束。你不想改變自己的那一刻，你就以一種很沉默的方式死了。
趣談之一：容易傷害別人的人，是因為他恨自己。
趣談之一：「原諒別人」這種能力從不是與生俱來的，它需要不斷培養、不斷練習。
《莊子．天地》
失性有五：
（喪失性情的五種情形：）
一曰五色亂目，使目不明；
（第一是五色擾亂視覺，讓眼睛看不清楚；）
二曰五聲亂耳，使耳不聰；
（第二是五聲擾亂耳朵，讓聽覺不敏銳；）
三曰五臭熏鼻，困惾中顙；
（第三是五種氣味薰鼻，氣往上衝，損害腦部；）
四曰五味濁口，使口厲爽；
（第四是五種口味混亂了口感，讓口腔病傷敗壞；）
五曰趣舍滑心，使性飛揚。
（第五是在取捨之間自擾心神，使性情飄忽不定。）
此五者，皆性之害也。
（這五種情形，都是有害性情的。）
竹語小思：我們原始的性情使我們對別人的痛苦是否太過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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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
當你陷入迷思，就用聽的；不要問。用聽的，你自然知道怎麼做。
前面永遠不會有一個跟今天一模一樣的明天在等你，但只要心平氣和就會知道，情形並不是那麼糟。
想想看：多少人終其一生在追求不是自己的夢想，做自己不喜歡的工作？
沒有迷路的遊客，只有迷路的嚮導。遊客本來就是不知道路的，但嚮導也不知路，那就離譜了。
嚮導的「導」、導遊的「導」，都有引導的意思，引是指引、帶領。導是說明、指導。嚮導或導遊的工作不只是把遊客帶到目的地而已，而是在沿途中不斷說明風土人情，解釋民俗地貌、水利人文。
指引方向、把遊客帶到目的地只是基本工作。真正第一流的嚮導或導遊應該作導師，帶領追隨者，最終目的是讓追隨者到達目的地之後，再回過頭去帶領下一批行者。
迷路最可怕的地方在於消磨體力、消磨時間，消磨體力與時間也就罷了，消磨心志會使一個人放棄原本的打算，那才是最磨心的煎熬。
嚮導的「導」、導遊的「導」有兩層意義：一是導正，不使其偏，以最短路線最少時間最小力氣走到終點；二是指導，增其智慧，以豐厚內涵，立志接引新一批的追隨者。
「將帥無能，累死三軍。」無能的領導者對內部資源的消耗比一般基層人員更大，對內部人員傷害也最大，這裡所說的傷害是指擾動心志，就好比導遊自己帶錯路，跟隨者就算沒有怨聲載道，也會動搖信心，消磨體力，浪費時間，影響心情。
第一流的嚮導，帶領的過程培養下一個嚮導；第一流追隨者，追隨中立志成為下一個嚮導。
沒有人喜歡浪費時間，但世上很多時候就是要繞路。
《淮南子．俶真訓》
古之聖人，其和愉寧靜，性也；其志得道行，命也。是故性遭命而後能行，命得性而後能明。烏號之弓，谿子之弩，不能無弦而射。越舲蜀艇，不能無水而浮。
第一流人物的境界，他的個性是那樣平和愉悅、寧靜雍容。他的雄心壯志如果沒有迷失而能大行其道，是上天賜予的使命。好的個性遇到可以發揮的境界才能大放異彩，命運會因為個性改變而有不同。再好的弓，沒有弦也不能發箭；再快的小船，不能沒有水而漂浮。
竹語小思：再好的弓，可能要換過好幾次弦才能發揮最大的力量，迷路時真不該洩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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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的竊笑
人有一種特性，這種特性無關好壞，也不會害人，也不會使自己受傷。這個特性就是：看到比自己強大的競爭對手倒下時，或多或少一定會有某種程度的幸災樂禍。
不管你平時多有愛心，你看到比自己強大的競爭對手倒下時，你很難對他有同情心。這並不是說你不好，你也不會嘲笑他，你更不會瞧不起他，而是你本性如此，並無惡意。
每個人的個性中都有猛虎的一面，當然也有狐狸的一面。不必為自己的猛虎個性而沾沾自喜，因為它時有時無，可有可無。也不必為自己的狐狸個性感到羞愧，因為它是你個性的一部分，你並沒有傷到任何人。
壞人做的事流傳千古，好人做的事只能入土。常懷善念的人作一次惡只有下地獄；常懷惡念的人行一次善卻可上天堂。
沒有備份計畫就不要定下計畫；經驗是最好的老師。可惜學費太貴了。
凡是猛虎被捕之處，必有狐狸的竊笑。
《尹文子．逸文》
虎求百獸食之，得狐。狐曰：「子無食我也，天帝令我長百獸。今子食我，是逆天帝命也。子以我言不信，吾為子先行，子隨我後，觀百獸之見我不走乎。」虎以為然，故遂與行，獸見之皆走，虎不知獸之畏己而走，以為畏狐也。
老虎找各種動物來吃，抓到一隻狐狸。狐狸說：「你不要吃我，天帝命令我統領百獸。你如果把我吃了，違反了天帝的命令。你如果不相信我說的話，我可以走在前面，你就跟在我後面，看看百獸見到我是不是都避開了。」老虎以為真的是這樣，就跟著狐狸走。百獸看到它們都避開了，老虎不知道百獸怕的其實是它，以為百獸怕狐狸。
竹語小思：知道自己隱性的狐狸個性，才能更發揮顯性的老虎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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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
你是否有過諸事不順，每件事都跟你的意願相反的日子？
「失去」，是生命中的一部份，無法改變。無法改變世界，但可以改變自己。
心靈受傷，只有愛才能撫平。這裡所指的愛，有時固然是指別人用愛撫平，但更多的時候，是指你去愛別人，藉由這種轉移，自己撫平自己。
一個人如果完全沒有缺點，一定是個極為平庸無味的人，平庸到了你根本不想跟他交往，無味到一你遇到他就遠遠避開。
沒有人是完美的，即便如此，一個人不可能知道自己所有的缺點。缺點都是深藏的，深藏到一個人不自覺，幾乎所有的缺點都要別人來告訴你。
不要知道自己所有的優點，也是接近完美的方法。知道自己的優點並不會讓自己更進步。越知道自己的優點，自己的缺點就越明顯易露，這樣只會離完美越來越遠。優點和缺點並存於一個人身上，但奇妙的是缺點比優點更難掩飾或隱藏，人們也較容易看到缺點那一部份。
「承受那麼多壓力，一定很不好受。」
「當然有壓力，但我不去多想。」
「這不是最壞的狀況。」
「這不是最壞的狀況，但好在哪裡我實在看不出來。」
完美，不是刻意掩飾或隱藏缺點，而是利用優點，發揮優點，在盡情發揮優點的同時，掩蓋了原本蠢蠢欲動的缺點。因為每個行業都有搞業餘的。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使我們像一個活人，是些什麼事，這是我們，應當了解的。這比去了解怎樣做一個完美的人重要得多了。因為如果我犯了錯，我也希望別人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慎子．逸文》
鷹，善擊也，然日擊之，則疲而無全翼矣。驥，善馳也，然日馳之，則蹶而無全蹄矣。
老鷹最擅長搏擊獵物，但如果天天搏擊，也會疲憊而不能保全翅膀的完整。良馬最擅長奔馳，但如果天天奔跑，馬蹄也會受損，這二者都無法長保完美。
《商君書．戰法第十》
勝而不驕者，術明也；敗而不怨者，知所失也。
勝利卻不驕傲，這是讓技術更精進的方法；失敗而不埋怨，這是知道自己缺失之後的自省，這二者才能讓自己更完美。
竹語小思：完美不是一種境界、一種情形，而是一種比現階段更好的短期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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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好運當頭時
我們面對好運來時的態度總是不夠積極。好運有下面幾種特性：
第一，好運來得快，去得更快。
「好運連連」是不可能的，幸運之神不會如此連續眷顧一個人，除非幸運神在打瞌睡。一般人總是誤以為好運降臨之後，自己有充分的時間抓住好運，善加利用，但實際情形常常是：還沒開始，好運結束。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我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請務必記住：好運既然可以突如其來，當然也會突如其去。
第二，好運之中也許蘊藏危機。
如果事情美好順利得不像真的，那就表示它不是真的。從某些角度來看，好運來時，人的警覺性降低了，戰鬥力削弱了，敏銳度也不如平時犀利，反應力沒有原來的快速。因為好運一來，心情好，精神佳，鬆懈是必然，一定會怠惰，怠惰之下，結果有二：一是工作效率降低，如此一來只會更加速好運的消耗；一是警覺性、敏銳度變差，這樣損失更大，因為陶醉在這個好運的同時，另一個更大的好運可能已經悄悄從身邊溜走。
依照中國人的思維，「福禍相倚」，好運接下來很可能是厄運，但人們常常因為太過陶醉好運而忽略厄運的潛伏。
「令你快樂的事，會回過頭來傷害你。」
「你是說愛情嗎？」
第三，我們沒有善待好運。
從小我們一直被教育怎麼面對挫折、怎麼面對窘境、怎麼面對困難、怎麼面對問題，面對這個，面對那個，但我們不曾好好學習怎麼面對順境，面對好運，面對好事，面對好人；所以我們感恩心不夠，所以我們不夠惜福。所以我們面對好運都隨隨便便，不知珍惜，輕易放過，沒有抓住，善加運用。最微小的樂趣都要珍惜；好運也要我們運用得好，它下一次才願意再來。好運也是會選擇人的，對不好好善待他的人，它下次也懶得來。
好運不是發生在你身上，好運是為了你而發生的。一切都是為你，專屬於你的，當然要好好運用。
《淮南子．詮言訓》
君子為善，不能使福必來；不為非，而不能使禍無至。福之至也，非其所求，故不伐其功；禍之來也，非其所生，故不悔其行。內脩極而橫禍至者，皆天也，非人也。故中心常恬漠，不累其德，狗吠而不驚，自信其情。故知道者不惑，知命者不憂。
做好事並不保證會有好報，不做壞事更不代表厄運不會找上門。很多時候，好運來了，但都不是求來的，所以所以不要炫耀。碰到壞事，常常不是自己的錯，也沒必要覺得懊悔。努力修養自己，還會飛來橫禍，那是命，跟別人無關。了解這一層道理，心中恬然自得，不會被外界干擾而影響自己的修養。所以明白這一層道理的人就不會懷疑為何總是好心沒好報，或明明沒怎樣倒楣的事總是會發生。知道生命總是好運厄運交織，就不會憂慮什麼了。
竹語小思：讓人心醉的好運和讓人心碎的厄運很可能是同一件事，發生順序常常是讓人心醉的好運到頭來會變成讓人心碎的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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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誤
老天把每個人造得不同，卻又如此相似。我們常常看別人的例子，但自己總是無法理解，別人為何如此輕易犯錯，一旦從別人身上學到教訓，它可能改變我們的一生。
常常我們似乎覺得並沒有因為錯誤而損失什麼。其實，錯誤的影響永遠超乎我們的想像。一個錯誤的決定就足以讓你走錯路，永遠改變你的人生。
我們常因犯錯而難過。如果不要那麼難過，可以試著「裝做」沒犯過那個錯。錯誤已經發生，已經發生的事當然無法改變，但是我們可以試著再給別人一次機會，也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錯誤最驚人的地方在於：錯誤幾乎無法被可以被彌補。錯誤的原因可以被討論，犯錯的動機可以被研究，犯錯的經驗可以當經驗，但錯誤就是不能被彌補。
歷史不會重演也不該重演，人們卻拼命讓它重演。人們本來可以從別人的錯誤中學得經驗，記取教訓，自我警惕，但人很奇怪，一定要自己也犯了相同的錯，才學到經驗，得到教訓──慘痛的教訓。
人一直都在浪費生命，犯再小的錯都是浪費生命。
錯誤本身只是一種單純的單一事件、經驗、印象、教訓、記憶，所以錯誤本身不能也不會帶給自己任何成長。除非真正看透犯錯的起因、過程、結果、錯誤帶來的影響，否則人們還是一錯再錯，錯得一塌糊塗。
要想「不犯同樣的錯」幾乎是不可能的。一個人如果活七十歲，四十歲到六十歲還是會重複犯下二十歲到四十歲所犯的錯，然後用六十歲到七十歲這段時間來後悔。假如我們重新再活一次，我們還是可能會犯所有犯過的錯。
愛人與被愛：愛人，你永遠會去找你自己的錯誤。被愛，你還會去找愛你的人的錯誤。
已經做過了的錯事，沒有不可原諒的道理。但是人生的困難就在於：很多時候我們自己的錯造成別人很大的災難，而我們完全不知道。
你永遠不可能完全了解瞭解一個人，包括他犯的錯。因為人們最大的錯誤，是不把錯誤當錯誤。
每個錯誤都可以被理解，但不是每個錯誤都可以被原諒。
這，就是錯誤最可怕的地方。
《淮南子．人間訓》
事者難成而易敗也；名者難立而易廢也。千里之隄，以螻螘之穴漏；百尋之屋，以突隙之熛焚。堯戒曰：「戰戰慄慄，日慎一日。人莫蹪於山，而蹪於垤。」是故人皆輕小害、易微事，以多悔。患至而後憂之，是猶病者已惓而索良醫也，雖有扁鵲、俞跗之巧，猶不能生也。
事情要成功是很難，但只要一不用心就會很容易失敗。好名聲很難建立，但好名變惡名昭彰卻很容易。堤防再長，螞蟻穴大小的漏洞就會毀了。再大的房子，煙囪的裂縫就可以燒光。古時候的聖人說：「戰戰兢兢，每天都要很小心。人不會被山絆倒，但是會被路邊不起眼的小土堆絆倒。」人們對於小錯誤都不在意，以為事情微不足道，這樣一定後悔。等到憂患來時才感到憂慮，就好像生病很嚴重了才求醫，就算是天下第一名醫也不能治好啊。
竹語小思：犯錯所需付出的代價，常常遠超過自己的想像，人生真的要時時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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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見
我們看到別人的缺點比我們看到別人的優點還多；我們看到別人的過失和紕漏比我們看到別人的功績還多。
我們看到自己的權利比看到我們的義務還多。
我們開始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只看到他的缺點；我們開始討厭一個人的時候，會連他的優點也看不見。這世上明明有人需要我們的幫助，我們偏偏看不見。
這世上美醜並存，善惡同立，偏偏我們只看到醜陋的，只體會到惡的一面。
我們抱持的想法會影響接下來的反應行為，反應行為一出去，回來的效果又會讓自己形成另一波層次的思考；這次思考比上一次更理性，因為那是修正過的。然而人的行為很少出自理性，多半出自感情，大部份出自習慣。
當習慣行為超越理性行為，很容易產生誤解。所有的偏見都是從最微小的誤解開始的，只要一偏，你會越來越看不見被你看不見的那面。
如何治療偏見？
不是「如何避免偏見」，而是如何「治療」偏見，因為偏見是避免不了的。既然避免不了，一旦發生，就要趕快治療，就像感冒一樣。
桌上的杯子明明是正的，你把它看成歪的，於是你立刻跑過去，把杯子傾斜一下，歪杯子加上你的歪脖子，那就正了。
這是完全錯誤的笨方法，也是我們最常用、最熟悉、最熟練的笨方法。杯子歪了，我們把脖子擺正，杯子還是歪的；杯子正的，我們看起來是歪的，這時候不是把脖子擺正，而是走一圈，看全面的杯子、看整個杯子，再決定下一步，如此一來，下一步自然會矯正。「偏」見是因為不見「全」，所以要試著看「全面」。
一人偏，會「帶動」十人偏，十人偏會引發百人偏，然後是千人偏、萬人偏，這是偏見最最可怕的地方。
有些人說話也許難聽，那是我們本身的偏見，但不代表他不是對的。有時候，想像力比知識重要，用知識去判斷是非，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正確，更何況知識有可能蘊藏自己的偏見，那就更不容易找到我們想要的真相。
《尹文子．大道上》
楚人擔山雉者，路人問：「何鳥也？」
擔雉者欺之曰：「鳳凰也。」
路人曰：「我聞有鳳凰，今直見之。汝販之乎？」
曰：「然。」
則十金，弗與；請加倍，乃與之。將欲獻楚王，經宿而鳥死，路人不遑惜金，惟恨不得以獻楚王。
國人傳之，咸以為真鳳凰，貴欲以獻之。遂聞楚王，王感其欲獻於己，召而厚賜之，過于買鳥之金十倍。
楚人有個賣野雞的小販，路人問他：「你賣什麼鳥？」
小販故意騙他說：「這是鳳凰。」
路人問說：「我只聽過鳳凰，沒想到今天真的被我遇上了。賣給我好嗎？」
小販說：「好啊。」
於是出十金，不賣；加一倍價錢請求賣，才賣給他。路人要把它獻給楚王，過了一個晚上鳥卻死了，路人沒時間覺得錢白花了，但恨不能獻給楚王這麼珍貴的東西。
這件事很快在國內傳開了，大家都以為真的有鳳凰，覺得路人獻鳥的用心非常值得尊敬。消息傳到楚王那裡，楚王也被他想要向自己獻鳳凰的心意所感動，於是召見這個路人，大大加以賞賜，比買鳥的錢還超過十倍。
竹語小思：平民的偏見或許只是個人經驗，領袖的偏見就被稱之為歷史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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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與答案
問題有意義，答案才重要。
不要問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也不要回答不合題意的答案；很多時候，答案是什麼，對於提出問題的人，已經不重要了。
好的答案，是另一個答案的問題。所以答案不只是單一問題的答案，答案往往是另一個問題，或另一個答案。
問題本來就已經把答案包含在裡面，問題就是答案；所以提出問題有時比回答問題還難。
「你這是什麼問題？」
「你這又是什麼答案？」
「你的答案呢？」
「你的問題呢？」
「你總是以問題來回答問題嗎？」
以前我不知道我問題的答案，現在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問那些問題。忘了要回答什麼，也會不知道本來想問什麼。
不給答案，人們才會一直記住問題。為什麼要記住問題？因為啟發人的往往不是答案，而是問題。
弱者的問題永遠比答案多；強者的答案永遠比問題多。
「你不問我心情如何嗎？」
「我不會問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
人類以為眼睛可以看到所有的答案，其實，是黑暗，黑暗才能使你看清所有的答案。
別再問問題，倒不如用問問題的時間去提出一些具體的答案。它也許不是最佳答案，但它帶著它繼續找下去，它反而會帶你找到最佳答案。
「我竟然過了二十年才知道答案，會不會太晚？」
「只要你確定答案是對的，永遠不晚。每件事都有因果關連，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點。」
有時我們自認知道一切問題的答案，但也許我們真正該做的，只是開口問那些問題。
《列子．湯問第五》
孔子東游，見兩小兒辯鬬，問其故。
一兒曰：「我以日始出時去人近，而日中時遠也。」一兒以日初出遠，而日中時近也。
一兒曰：「日初出大如車蓋，及日中，則如盤盂，此不為遠者小而近者大乎？」
一兒曰：「日初出滄滄涼涼，及其日中如探湯，此不為近者熱而遠者涼乎？」孔子不能決也。兩小兒笑曰：「孰為汝多知乎？」
孔子遊歷，經過東方，看到兩個小孩在爭辯，孔子問他們在爭辯什麼。
一個小孩說：「我認為早上太陽出來的時候離我們近，中午太陽離我們遠。」另一個小孩認為，早上太陽出來的時候離我們遠，中午太陽離我們近。
前面那個小孩說：「早上太陽出來的時候好大，就像車子的傘蓋，到了中午就像盤子一樣，這不就是因為離得遠的小而距離近的大嗎？」
另一個小孩說：「早上太陽出來的時候還很涼爽，中午像熱湯一樣好熱，這不就是因為離得近比較熱而距離遠的比較涼嗎？」
孔子也不能決定誰對誰錯。兩個小孩笑著說：「誰說你很有學問啊！」
竹語小思：只要成理，都是答案，挑戰權威，盡其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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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力的來源
「你知道推銷員手冊第一頁是什麼嗎？」
「什麼？」
「不要向別人推銷他不需要的東西。」
「這樣啊。你知道推銷員手冊第一頁的前一頁是什麼嗎？」
「是什麼？」
「不要相信一個人他不需要什麼東西，你推銷的所有東西都是他必須的。」
助力來自信心，關於助力有三件事需要注意：
第一，我們常把助力當成阻力。
「霧裡看花」的「霧」，不是來攪局的，它讓我們把花看得更仔細、更清楚，霧是提升分辨力的好工具。但是霧裡看花，我們只見霧，不見花。
第二，我們向外尋求助力的勇氣、時機、頻率都不足、不對、不夠。
要有勇氣向別人求助，不要覺得可恥；要隨時向別人求助，善用身邊資源；要常常向別人求助，「被人需要的感覺真好」，別人一定樂意幫你。從小我們被當成超人在被教育，超人什麼都會，超人永遠不會需要幫助，所以我們被教育成所有不好的事都要自己承受。其實，自己如果那麼行，精神科門診全部倒閉，心理諮商師回家吃自己。
第三，助力來的時候我們不自覺。
當春風吹來，有時很可能誤以為焚風吹來。換言之，我們敏銳度不夠，感受不出那是助力，所以白白錯過可以解決問題的時機。
每個年齡都會有每個年齡的想法，每個年齡都會有每個年齡的進步。先找到自己，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找到自己想要的，助力也會很快到來。
「你很殘忍。」
「我只是說出你知道的事。」
「我需要你的支持。」
「我一直都在這裡啊！」
《莊子．山木》
莊子衣大布而補之，正緳係履而過魏王。
魏王曰：「何先生之憊邪？」
莊子曰：「貧也，非憊也。士有道德不能行，憊也；衣弊履穿，貧也，非憊也，此所謂非遭時也。王獨不見夫騰猿乎？其得楠梓豫樟也，攬蔓其枝而王長其間，雖羿、蓬蒙不能眄睨也。及其得柘棘枳枸之間也，危行側視，振動悼慄，此筋骨非有加急而不柔也，處勢不便，未足以逞其能也。」
莊子穿了一件打了補釘的粗布衣，把麻鞋的帶子綁好，去拜見魏王。
魏王說：「先生怎麼這麼困頓潦倒啊？」
莊子回答說：「是貧窮而已，沒有困頓潦倒。有道德和才華卻不能實行，很令人困頓潦倒。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鞋子，是貧窮而已，沒有困頓潦倒，這是因為還沒有遇到可以讓自己大放異彩的時機。看看那猿猴，牠可以在楠木、梓木、豫木、樟木之間飛騰跳躍，攀枝扯條，神氣自若，就算是后羿那樣的神箭手也無法瞄準。但是如果到了荊棘叢間，小心謹慎，稍有風吹草動也會害怕，這不是牠的筋骨變得緊張收縮而僵硬不靈活，而是牠所處的環境不能讓牠施展飛騰跳躍的本性啊！」
竹語小思：對於助力，只有一件事要注意：等待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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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深藏不露」
「深藏不露」好像是一句讚美的話，但時代變了，有些作法可能也要調整一下。
第一，不要深藏。
不要深藏的原因是如果你藏得太深，別人看不出來。如果又遇到眼力差的，這樣自己少了很多機會
第二，不要不露。
如果沒人嫉妒你，表示你還不夠好。該露則露，當露不讓，不必客氣。保守過頭，壓抑太過，白白錯過好機會。
不要深藏不露，那麼，應該如何？
第一，「淺藏」即可。
淺藏是為了將來的大鳴大放作準備。淺藏其實包含一份謙虛；淺藏的淺應該是「淺而易見」的「淺」，供識千里馬的伯樂辨認。
第二，要「待露」。
不要不露，而是待露。待不是呆呆等待的意思，呆呆等待，等一百年機會也不會來。「待」是充實自己的意思，實力有了，機會才會來。
如果不敢咬，就不要露出牙齒。不要深藏不露，故意把自己弄得好像神秘兮兮，結果等別人看穿了自己根本沒有料，不是白白失掉機會？
沒有人會因為你想更好就以異樣的眼光看你，所以不要害怕表現自己，有人天生不凡，有人追求不凡，有人被不凡推到頂峰。曾經聽過一個比喻，人生像一個喝醉酒之後爬在桅桿上的水手，隨時都可能跌下來。但不爬到頂峰，又怎麼看得遠？
所以要「淺藏待露」，時而躲躲，時而露露，真正的高人，不如是乎？
《莊子．列禦寇》
或聘於莊子，莊子應其使曰：「子見夫犧牛乎？衣以文繡，食以芻叔，及其牽而入於大廟，雖欲為孤犢，其可得乎！」
有人要聘請莊子，莊子答覆那人的使者說：「你看過那準備用來祭祀的牛嗎？給牠披著錦繡綢緞，餵牠青草乾豆，等牠被牽著拉近太廟，即便是想當一頭無人餵養的小牛，還能辦到嗎？」
竹語小思：就像莊子一樣，真正深藏不露的人即便是該他大露特露了，他都是有選擇性、有原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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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生看成悲劇時
一位醫生朋友告訴我：「身為一個醫生，最大的困難就在於知道自己無法治癒一個病人。最令人驚訝的是，有時病人的意志力如此旺盛堅強，反而令我們這些醫生感到些許撫慰。」
我想，這位朋友想要傳達的訊息是：「只有一個方法可以治癒傷痛：唯有接受它，才能真正瞭解它的意義。」醫院真是世上最最不可思議的教育場。
如果當我們把人生看成悲劇，我們似乎比較容易開始面對生命中的一切。生活是藝術，也是技巧。生活是困難的，處理事情的方法很不容易拿捏，就像世上沒有一個人可以把雞蛋煮得恰到好處。我們也不要輕易地認為可以安慰別人，如果不會包紮別人的傷口，至少不要去碰別人的傷口。
生命的本質帶有苦味。所以，如果你覺得人生很苦，那是因為人生本來就是。有時不要活得那麼清醒，反而比較好。你不喜歡你所看到的這個世界，不而是不喜歡這個世界。什麼都清醒，你看不到另一面，看不到另一面使我們喪失對生命的調節力。
生命有時候並無友好本質在內。只有戰鬥才生存，只要隨時有戰鬥心，就算輸了，也是贏家。生命是痛苦的，千萬不要試著逃避痛苦，那只會使自己更痛苦。不逃避，要全盤接受嗎？
那到不必，痛苦來時，要閃開。閃不是躲到山中，閃是趕快找別得事來做，轉移注意力。人生比你想的還短。縮短悲劇吧！每天都像驚喜派對。你可以的。
「面對生命，我不知道別人用什麼方法，我用的是遺忘。」
「有些事你想忘也忘不了。」
「如果你能完全控制人生，那就不好玩了。」
《莊子．漁父》
孔子愀然而嘆，再拜而起，曰：「丘再逐於魯，削跡於衛，伐樹於宋，圍於陳蔡。丘不知所失，而離此四謗者何也？」
客淒然變容曰：「甚矣，子之難悟也！人有畏影惡跡而去之走者，舉足愈數而跡愈多，走愈疾而影不離身，自以為尚遲，疾走不休，絕力而死。不知處陰以休影，處靜以息跡，愚亦甚矣！子審仁義之間，察同異之際，觀動靜之變，適受與之度，理好惡之情，和喜怒之節，而幾於不免矣。謹修而身，慎守其真，還以物與人，則無所累矣。今不修身而求之人，不亦外乎！」
孔子臉色凝重，嘆了一口氣，再拜而起，問說：「我兩次被魯國驅逐，在衛國被警告終身不准踏入其國，在宋國受到連休息過的樹都被砍掉的羞辱，在陳國、蔡國國的交界地帶受到圍困。我到底做錯什麼事，要受到這樣的苦難？」
漁翁神色悲傷，回答說：「很嚴重，你想不通其中的道理！有一種人，怕自己的影子、討厭自己的足跡，想擺脫它們，於是拼命往前跑，結果腳抬得越頻繁，腳印也越多；走得越快但影子還是不離身。這樣還是自以為太慢，更不休息，加快腳步，最後累死。他不知道，到陰涼的地方，影子就沒了；站著不動，腳印就兩個，真的笨死啦！你通曉仁義的道理，知道事物的差異性，社會現象變化也在你的觀察之列，接受和給與的分寸也拿捏得很好，能控制喜好和厭惡的情緒，對自己的心情也很能調節掌控，但是你還是幾乎免不了苦難。好好修養自己，把你最真的一面守持住，用這樣的心態來應對人事，這樣一來，即便你還是遭受苦難，你的心也不會太過波動，心力交瘁。不試著往內去解決而到處求人，你真是越繞越遠，解開不了心結啊！」
竹語小思：漁翁要孔子把人生看成悲劇，不是要人悲觀放棄，是認清本質。沒有人會嫌公雞早上啼叫很吵，公雞早上本來就要叫的。不會嫌公雞早上啼叫很吵的人，為何又要去抱怨人生太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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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人與被騙
「我一點也不信，但是謝謝你說得那麼有誠意。」
騙子最大的可悲在於他從不介意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騙子次大的可悲不是無法面對大家，而是無法面對自己。
當一個人不介意所思、所言、所為，那就幾近無可救藥了，別人想幫也幫不了，更別說當事人靠自覺來矯正偏差行為了。
如果一個人真的想騙人，他永遠不愁找到一個願意被他騙的人。
全世界最好騙的人，不是別人，就是自己。但關於這一點可以往好的方面去想：發生悲哀的事，可以用各種假情緒把自己「騙」倒，告訴自己沒那麼悲哀、告訴自己心情很快就會好起來，讓自己暫時先不要那麼悲傷，先停在原點，不要往下跌，然後才有資格談怎麼重新爬上去。被打到躺平，第一步不是馬上站起來；因為一定站不起來！第一步是先「坐起來」，先騙騙自己：沒那麼慘，自己一定可以站起來。
「每分鐘都有一個笨蛋會上當。」
「沒辦法，我們活在一個充滿騙子的社會。」
弱者往往是最狡猾的騙子。這是弱者的本質，也是弱者的特性。
騙別人可惡，騙自己可悲，每一個人都會騙別人，每一個人更會常常騙自己。騙別人還有人可以點破，騙自己很可能永遠被自己騙下去，沒完沒了。
騙子或多或少都有點自卑感，他們不會因為欺騙而為自己帶來任何成就感或優越感。不論撒多大的謊、不論說多麼漂亮的謊言、不管有多少人受騙、不管騙局多麼精彩、騙術多麼成功，都不會給自己帶來一絲絲一毫毫的快樂和滿足。
「有本事就去當大騙子，當個不入流的，算什麼騙子？」
「什麼叫入流的騙子？」
「騙一個人叫騙子，騙一萬人叫政客，騙一百萬人叫獨裁者。」
騙子被揭穿後雖然傷心，卻不死心。因為他相信：不斷說服自己，終會成真。
人們比想像中更輕易被欺騙，或說，更需要被欺騙。
「你一直活在謊言之中。」
「對，而且我很羞愧。」
《列子．黃帝第二》
宋有狙公者，愛狙，養之成群，能解狙之意，狙亦得公之心。損其家口，充狙之欲。
俄而匱焉，將限其食。恐眾狙之不馴於己也，先誑之曰：「與若芧，朝三而暮四，足乎？」
眾狙皆起而怒。俄而曰：「與若芧，朝四而暮三，足乎？」眾狙皆伏而喜。
宋國有個養猴子的老頭，他非常喜歡猴子，養了一大群。他知道猴子的習性，猴子也很討人歡喜。老頭甚至減少自己家的食物，盡量餵飽猴子。
不久，食物快吃完了，只好限制食量，又怕猴子不聽話，餓到造反，就騙猴子說：「給你們橡栗，早上三顆，晚上四顆，這樣夠嗎？」
猴子群起大怒。過了一會，老頭又說：「給你們橡栗，早上四顆，晚上三顆，這樣夠嗎？」猴子趴在地上，非常高興。
竹語小思：「騙」的最高境界有可能是「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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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知彼
最熟悉的人有時就是最不好相處的人。所以有時候最熟悉的兩個人也要重新認識對方。有時後即使是家人也會讓我們很挫折，更別說是最好的朋友。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是中國傳統智慧。
中國的傳統智慧非常精緻、非常細膩。「知己知彼」，請注意順序：「知己」在「知彼」的前面。要了解別人，先要了解自己。了解自己之後，就會瞭解別人為什麼會這樣對你。
你明明是很好講話的人，不容易拒絕別人，對方當然是看準了你這點，吃定你了。你被人吃定了，怎麼還可以憤憤不平：「為什麼你可以這樣欺負人？」殊不知，是你不了解自己的弱點在先，等到別人看出你的弱點，踩到你頭上，然後抱怨叫屈於後，這又怨得了誰呢？
要怨，只怨自己不夠了解自己。先瞭解自己的弱點，才會認清別人會利用自己的哪些弱點，所以才叫「知己知彼」。因為有時我們看到的自己，不是我們希望的那個自己。我們常說：「這個人很有自知之明。」語出兩千前《老子．三十三章》：「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知人不易，知己猶難。人常常不瞭解自己，不瞭解自己的原因有很多，如：太自信、太自卑、太任性（明知自己弱點卻不承認也不作任何改變）、太隨性（別人踩到自己頭上也無所謂，把自己的弱點更弱化）、太安逸、太消極、太懦弱、太不敢面對自己。
把自己的面具用力扯下，真正面對那個靈魂最深處的真我，不含任何添加物，原始的自我，看清楚、認清楚、勇敢一點，把自己作最無情的剖析，才是真正的「知己知彼」。
不管我們幾歲，總有無數的新事物要去學，也同時記取一些教訓。所以如果你找不到對方的弱點，錯不在你，記取教訓就好；如果你找不到自己的弱點，錯誤在你。
人不可能了解自己，除非經歷讓自己天翻地覆的巨大事件。了解自己之後，別一次消滅你的敵人，要分成多次逐一解決。
在「知己知彼」這個範疇，女人是勝過男人的，男人千萬不要不服氣。女人的直覺是最準的，尤其當媽媽以後。如果是對自己的丈夫和小孩，那更是準得不得了。所以小孩說謊，媽媽一定知道；丈夫企圖說謊的時候，太太已經知道了。
《潛夫論．慎微第十三》
知己曰明，自勝曰彊。
了解自己，才是清澈透明的智慧；戰勝自己，才是真正的強者。
《申鑑．雜言下第五》
或問：「知人自知孰難？」
曰：「自知者，求諸內而近者也；知人者，求諸外而遠者也，知人難哉。若極其數也，明，有內以識，有外以暗；或有內以隱，有外以顯。然則知人自知，人則可以自知，未可以知人也。」
有人問說：「了解別人和了解自己，哪一個比較難？」
回答說：「了解自己，是因為離自己的內心世界最近。了解別人，他的心可能離我們很遠，所以似乎了解別人比較難。假如一定要把這二件事說明白，人對自己的了解，有的是自覺，有的是別人暗示；有時自己就是真的自己，有時自己是別人眼中的自己。從這個角度去想，人比較容易了解自己，不容易了解別人。」
竹語小思：知己也會背叛自己，知己知彼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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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中作樂
忍耐痛苦比尋死更需要勇氣。在絕望中多堅持一下下，終必帶來喜悅。上帝不會給你不能承受的痛苦，所有的苦都可以忍。
努力，是夢想和現實間的唯一通行證。受苦的人若不懂得苦中作樂，唯一的下場就是苦上加苦，最後的結果是苦不堪言。
強人身上絕對找不到一絲絲對過去的懊悔、對現實的不安、對未來的恐懼，他們只是苦中作樂而已，那也算是痛苦中的最痛苦，無奈中的最無奈；因為腐肉不去，新膚不長，怎樣的思想就有怎樣的行動，怎樣的行動就有怎樣的力量。
關於生命，苦難才是真正原始的本質意象。所以，考驗一個人、看一個人有沒有勇氣，不是看他敢不敢死，而是看他敢不敢活著面對生命的苦難。
不再自暴自棄自怨自艾，雖然生命的定律告訴我們：沒有不會死去的人；但生命的本質卻告訴我們：沒有活不下去的人！
每個人都可以把自己的智慧和能力發揮到極限，日子本無聲，看我們發什麼聲；生命本無色，靠我們上什麼色；這是生命必然且永恆的過程。
試著做一個比你更堅強的人，因為那樣的一個人，才是真正的你。智慧來自生命中的苦難，生命的磨難將帶來深度的思想，所以一切痛苦都要自己承受。
我不禁想起梵谷動人的名句：「如果你沒有美麗人生，那你最好有美麗的人生觀。」原來，人生原本美不美麗，並不是我的責任；但怎樣把我的人生變得更美麗，那就是我的責任了。
不要懼怕悲傷，更不要排斥悲傷。心靈深處的巨大悲傷是必要的，因為唯有透過悲傷，現實的我才能夠和真實的我貼近。
苦中作樂，作出來的樂也是苦的。但人生法則，就算是真正的樂，其中難道不可能蘊含一絲絲的苦？難道現在的樂果不會成為未來的苦因？要不然人們也不會樂極生悲了。
每件事都這麼快樂，人生不就毫無樂趣？
《莊子．讓王》
孔子謂顏回曰：「回，來！家貧居卑，胡不仕乎？」
顏回對曰：「不願仕。回有郭外之田五十畝，足以給饘粥；郭內之田十畝，足以為絲麻；鼓琴足以自娛；所學夫子之道者足以自樂也。回不願仕。」
孔子愀然變容，曰：「善哉，回之意！丘聞之，『知足者，不以利自累也；審自得者，失之而不懼；行修於內者，無位而不怍。』丘誦之久矣，今於回而後見之，是丘之得也。」
孔子對顏回說：「顏回，你過來，你家裡窮，現在地位不高，為什麼不從政呢？」
顏回說：「我不願當官。我家在城牆外還有五十畝田，可以讓我有稠粥吃；城牆內還有十畝田，可以讓我有原料種桑麻做衣服；我彈琴自得其樂，跟著老師學習很快樂，我不願當官。」
孔子臉色凝重，說：「你的心意很好！我聽說『一個知足的人，不會因為刻意追求物質生活來把自己弄得心力交瘁；對於自己擁有的東西也能夠透徹流通得失的道理，所以失去了也不害怕。內心有修養的人，沒有官位也不會羞愧。』我聽了這樣的道理已經很久了，現在看到你這樣，真是我的收穫啊！」
竹語小思：能自得其樂，就可以苦中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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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實
試著忠於自己的感覺，不管那感覺是什麼。
「這是我們無法控制的，我們只能期待，期待情形會是我們想的那樣。」
「既然無法控制，又如何期待？」
「說得好，就是無法控制，所以更要期待，你只有誠實面對這樣的人生。如果一切都在控制中，反而會放鬆了。」
誠實就是不論遇到什麼高興的、難過的事，都不該忘記與自己所愛的人分享。
誠實是一種最高貴的自信。誠實是一種最勇敢的自信。之所以高貴、之所以勇敢，在於誠實的當下，雖然已經預見了誠實所可能造成的不良後果和潛在的負面影響，還是勇敢的誠實下去，這才是真勇敢。
雖然誠實是高貴的，但誠實的人不一定比奸詐的人好相處。
奸詐的人令人生厭，但一心奸到底，一心一志，有始有終，貫徹始終，這倒也是可以作為人生的負面教材。
誠實的人對自己無害，但有可能傷到別人。
太誠實去批評一個人，常常會令對方無法承受，一無法承受往往會倒地不起，倒地不起久而久之就會一蹶不振。
即便是誠懇又實在且外加溫柔的批判，就算我們刻意把殺傷力降到最低，其後作用力也是夠強的。
誠實要自己誠實，幫別人誠實就叫「正義感」。
有時候不需要幫別人誠實。事可以想穿，話不可說穿。別人誠不誠懇、實不實在，後果他要負全責，不誠實造成的後果，自己要全盤接受，自己的因果自己承受。
儘管誠實的好處有千百種，誠實的美德值得歌頌，但是自以為誠實的去告密前必須三思，因為告密者的下場並不如自己想像得好。就算你知道結果，也不表示別人也需要知道結果。
「有時我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
「因為使你誠實的原因可能轉成讓你不誠實的原因。」
「我真恨我自己。」
「一個人憎恨自已時，其實是非常愛自已的。」
《莊子．徐無鬼》
脩胸中之誠，以應天地之情而勿攖。
（修養內心的真誠，這樣才能處理各種人情事故，內心就不會被擾亂。）
仁義之行，唯且無誠，且假乎禽貪者器。
（如果不誠實，仁義道德只會成為如禽獸般貪婪的人用來做為詐偽的工具。）
竹語小思：只有至真至誠可以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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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足常靜
一般人常說「知足常樂」，但我認為：知足常靜。
人有一種「自然前進」機制。以金錢而言，賺到第一個一百萬，一定會想要賺第二個一百萬、第三個、第四個、……第十個。
知足應該不會帶給你「樂」，你根本樂不起來，樂不起來是因為你沒時間樂。你所有的時間都用來準備下一階段的「前進」，換言之，現階段的小成功、小成就，已經埋下了日後「不知足」的種子。
人一不知足，就有趣了。但是，不知足絕不見得是壞事，否則人類怎麼一直進步？
知足會帶來真正的平靜。一般而言，心不動，才會靜；半瓶水唏哩嘩啦，滿瓶水如如不動；一知足，心就滿足，心滿則靜；。
心不靜，忿忿不平，有二種原因：一是心中老是問，為何別人比我好運？二是心中老是問，為何我比別人倒楣？而造成不知足的原因，往往是後者。
真正使我們心中不平的，不是別人的財富或好運，而是自己想做什麼都做不起來，想做什麼都不高不低，想做什麼都不對勁。
別再心中不平了，趕快想想自己能做什麼。只有太幸福的人，才會一直覺得自已不幸。
不要向世界要公平，人家會笑你是瘋子。這世間沒有公平，只有你內心把每個當下該做的事都好好做、做出來，請注意，是做出來，你才會平平靜靜過下一天的生活。
「真正失去，才知道自己曾經擁有什麼。」聽起來很沈重，但是最真實不過了。
法國菜，義大利菜不一定人人愛吃，但家常菜人人都愛，平常事自有平常味。
每件事的發生都是注定要發生的，知足，就是接受每件事的發生；就是把每天該做的事做出來，心就靜，不會再去想錯過的；知足常靜。
不知足，會不會覺得錯過的永遠比得到的更多？知足，學得越多，越認為自己無知。
有些人就是天生不幸。但知足常靜，下次你想心裡平靜，不妨試試這個方法：想想別人為自己做的一切。
《莊子．天道》
聖人之靜也，非曰靜也善，故靜也；萬物無足以鐃心者，故靜也。水靜則明燭鬚眉，平中準，大匠取法焉。水靜猶明，而況精神？
第一流人物心中的平靜，不是因為平靜本身是很高的境界才平靜；而是萬物都不能擾動他的心境，所以才平靜。清澈的水可以把人的鬍鬚眉毛照得清清楚楚；水靜才平，高明的工匠依照水平來施做工事。清靜水看起來清明、明澈，更何況人的精神呢？
竹語小思：心境如水，心靜如水很不容易，但那是一種很美的境界，多想想自己擁有什麼，常常可以離這個境界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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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消化與消化不良
人常高估自己的能力。高估自己能力是很正常的，因為人一定會有信心不足的時候，當然也會有高估自己的時候。
最常見的情形是：遇到困難，往往自己處理，明明可以找一下家人、身邊的好朋友幫助，卻放著身邊的大好資源不用，硬是認為自己可以處理得來，可以自行消化。
人們這種「自動拒絕向外求助」的心理實在很有趣也很耐人尋味。但其實，殺傷力太大了。
你為何拒絕別人關心你？因為你不喜歡你自己，你從來沒有真正去喜歡你自己。所以怕別人一接近你，知道真實的你以後，會跟你一樣不喜歡你。
當你一旦認為你可以自行消化的時候，就表示你一定會消化不良。
求助並不可恥，求救更不可憐，求援也不可笑。跟別人說一說心事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們都把自己保護得太好了，失去了讓別人跟我們分享的機會。
每個人都有不想被知道的一面，即便是你最親密的家人、朋友，你一定多多少少有點保留。但人在最脆弱的時候，反而會像平時對自己不好或自己討厭的人說一說心裡的話。
過度的自信使人們不願說出內心深處的話。
與生俱來的自卑使人們自以為可以消化一切不順心的事而拒絕向俯拾可得資源探求。
不要再「自行消化」了，自行消化的結果只有一種：消化不良。久而久之，日積月累，消化不良太久，傷到原本的消化能力，小心連原本的消化能力都退化了。
你有沒有經歷過那種一直無所適從，後來終於找到自己定位的感覺？
沒有人可以獨自過完一生。有些人習慣向陌生人求助，對自己認識的人反而難以開口。
有時候人們對人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平平靜靜過日子。經歷一些事，哭過幾回，心碎幾次，自己承受一下，人們馬上領悟到：原來不必到老，心才能真正的完全平靜。
《新語．資質第七》
凡人莫不知善之為善，惡之為惡。莫不知學問之有益於己，怠戲之無益於事也。然而為之者，
情欲放溢，而人不能勝其志也。
人都知道要做好事，不要做壞事；也都知道要多求知識，不要浪費時間。但是人們常做的，卻是一些壞事和天天浪費時間。這就是因為人們戰勝自己的意志力太若了，要先自己把難過的事消化完了，才能有堅強的意志力。
《老子．三十三章》
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贏別人，不過是力氣大；贏自己，才是真正的強者。
《商君書．畫策第十八》
能勝彊敵者，先自勝者也。
所謂強敵，沒有比干擾內心的那些煩惱、挫折、委屈、不平、痛苦，更難搞定的了，能把這些全部搞定、消化完畢，就是一個戰勝自己的人。
竹語小思：自行消化很偉大，可是太痛苦了，人生很多時候是自己把自己弄得很苦，但事實上人生不一定需要那麼苦，向外求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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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墮落的時候
我們一生比我們想的都還短；我們隨便一個念頭所造成的結果都比我們想像的嚴重。
每個人都努力做好自己認為對的事，但困難就在於每人認為的角度都不一樣。重要的不是發生什麼事，而是如何處理。
清醒的墮落，一定會為自己的墮落找藉口，顛倒是非。這是他個人的悲哀，也是他個人的可惡。
不過，我們常常會拉墮落者一把，但拉力也有極限，適度的，偶爾的墮落別人或許還可以拉一把；墮太快，神仙也救不了。
可怕的不是墮落，而是墮落的時候非常清醒。清醒的墮落者往往會說出最「催人嘔吐」（魯迅語）的話，這些言語想必是他們精心想出的辯辭，可是精心了半天，還是催人嘔吐。
「一切都是虛幻。」
「但你可以選擇最不虛幻的方式來生活。」
「我只想在照鏡子的時候看到一個誠實的人。」
「那並不難。」
「真的嗎？」
「先決條件是要先成為一個對得起自己的人。」
《莊子．齊物論》
既使我與若辯矣，若勝我，我不若勝，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
我勝若，若不吾勝，我果是也，而果非也邪？
其或是也？其或非也邪？
其俱是也？其俱非也邪？我與若不能相知也。
則人固受其黮闇，吾誰使正之？
使同乎若者正之？既與若同矣，惡能正之？
使同乎我者正之？既同乎我矣，惡能正之？
使異乎我與若者正之？既異乎我與若矣，惡能正之？
使同乎我與若者正之？既同乎我與若矣，惡能正之？
然則我與若與人俱不能相知也，而待彼也邪？
假設我跟你辯論：
如果你贏我，你一定對，我一定錯嗎？
如果我贏你，我一定對，你一定錯嗎？
是我們之中一定有一人對、一人錯嗎？
還是我們二人都對？還是我們二人都錯？我跟你都不知道。
世人受到辯論本身的昏昧不明，誰來決定我們誰是對的？
讓跟你意見一樣的人來決定？他意見都跟你一樣了，怎麼決定誰是對的？
讓跟我意見一樣的人來決定？他意見都跟我一樣了，怎麼決定誰是對的？
讓跟我們意見不一樣的人來決定？他意見都跟我們不一樣了，怎麼決定誰是對的？
讓跟我們意見一樣的人來決定？他意見都跟我們一樣了，怎麼決定誰是對的？
我們跟其他人的意見都不能決定誰是對的，還要等誰來決定誰是對的呢？
竹語小思：墮落者的強詞奪理，有時是最難以分辨的，這些似是而非的詭辯混亂了正義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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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之難
大部分的人到老都不了解自己。何以見得？不管你多麼有把握，情況也可能在一瞬間超脫你的掌握。
自己不是最了解自己嗎？
有可能別人了解你，比你自己了解得更透徹、更深入、更完整。這當然不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結果，而是人往往高估自己或低估自己，所以不了解自己。一般說法是「高估自己是太過自信，低估自己是信心不足。」其實沒那麼簡單。
人的思想太複雜了，社會環境更複雜，人的心態隨時在變，隨處而變。有時信心不足也容易高估自己，太過自信反而使自己縛手縛腳。
沒有一個人可以完全了解別人。
「我看見你眼中的恐懼。」
「那你還真的了解我了。」
每個人一定有自己最私密的部分，這個部分常常是連自己也不知道，要在一個很特殊的情境下，例如：極度傷心、極度悲慟、極度挫折、極度無力感，這部分才會慢慢浮現出來。
了解別人是最難的，除了上述原因外，另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一個人連自己都無法了解自己。人往往不了解自己，還自以為了解自己。這是最慘的情形，生命中很多可以避免的錯誤、生命中很多沒必要的浪費，就是這樣來的。
「很可笑吧。」
「你完全說對了，人生有時候就是很可笑。」
在自我逃避──不管是刻意逃避或無意間逃避──之下，自我就不甚了解自己，所以這種情形下，又變成別人比你自己還了解自己了。
你可以照顧一個人，但不能替他做決定。
「我看你連自已都不了解自已，還想了解我？還敢說你了解我？」
「一個不了解自已的人，並不失去了了解別人的權利。」
場外吶喊不能體驗什麼，下場比賽吧。
《莊子．寓言》
與己同則應，不與己同則反；同於己為是之，異於己為非之。
贊成自己的就呼應他，不贊成自己的就反對他；和自己同一立場，錯的也可以是對的，和自己立場不同，對的也被否定了。這樣不客觀，永遠不能了解一個人）
《莊子．逍遙遊》
瞽者無以與乎文章之觀，聾者無以與乎鐘鼓之聲。豈唯形骸有聾盲哉？夫知亦有之。
盲人無法以眼欣賞文采，聽障者不能聆聽音樂。難道只有身體上會看不見聽不到嗎？心智也會因為不了解而看不見聽不到啊！
竹語小思：客觀不止是了解別人的第一步，更是了解自己的第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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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人的權力
「你得到了一切，除了愛。」
「我早就不相信愛了。」
「那你還相信什麼？」
「我只相信我手上抓到的東西。」
權力是自己掙取而來的，別人交付給你、加之於你的權力，就不是那麼有意義了。
權力本身不誘人，真正誘人的是權力的周邊利益。
有了權，很容易有錢。有了錢，又有更大的權，變成一種循環。有了權力，打破了人間獲取金錢的一般法則，所有不正當的都正當了，所有不合法的都合法了，賺錢的遊戲規則完全被打破。
遊戲規則一旦被打破，就有兩種情況：一是原本玩遊戲的人不想玩了，缺了這種人，減少了遊戲本身的樂趣，但還在繼續玩的人卻還察覺不出有人不玩了。
二是玩的人還是繼續玩，但已經不是用原來的心態在玩了，這也破壞了遊戲的公平和味道。
有了權，可以有不正當的性。不正當、不正常的性使一個人墮落，使一個人從不愛錢到愛錢、從不愛權到愛權。
權力、金錢、性，三者就像一個圓上的三點，互相牽引，它們三者都可以使人腐化、更不用說絕對的腐化了。
「我查過了，他沒有秘密。」
「一定有，每個人都有秘密。」
「真的沒有。」
「沒有？嘿嘿，那我們就幫他製造一個。」
最容易讓一個人露出真面目的，就是權力，只要看他掌權以後的嘴臉，就知道權力的「威力」。每當你自認為漸漸了解一個人，他馬上就會呈現新的面貌。
「我們在尋找的過程中，一定會失去某些東西。」
「我以為是獲得的同時才會失去某些東西。」
「尋找就是獲得，你說獲得會失去，所以尋找也會失去。」
《莊子．秋水》
惠子相梁，莊子往見之。或謂惠子曰：「莊子來，欲代子相。」於是惠子恐，搜於國中三日三夜。
莊子往見之，曰：「南方有鳥，其名鵷鶵，子知之乎？夫鵷鶵，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於是鴟得腐鼠，鵷鶵過之，仰而視之曰：『嚇！』今子欲以子之梁國而嚇我邪？」
惠施做梁國的相，莊子去拜訪他。有人就跟惠施說：「莊子是來取代你的位。」惠施驚恐不已，發佈通緝令搜查莊子，連續三天三夜。
莊子拜見惠施說：「先生之道南方有一種鳥，叫做鵷鶵嗎？這種鳥從南方出發，飛向北海，一路上不是梧桐樹就不休息，不是竹子的米實就不吃，不是甘美的泉水就不喝。這時一隻貓頭鷹得到一隻腐臭的老鼠，鵷鶵從貓頭鷹頭上飛過，貓頭鷹抬頭看著鵷鶵，大叫一聲『嚇』！如今先生也想以梁國的相位來嚇我嗎？」
竹語小思：雖然莊子不屑權力，但不管你喜不喜歡權力，權力的獲得過程是一種經常性的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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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謊
說謊者的悲哀不在於他所說的，而在於他以為別人跟他一樣愚蠢。
「要說謊，先要有好的記憶力。」這句話完全錯了。越愛說謊的人，記憶力越差。
說謊者的先決條件是否認：
「妳是騙子。」
「我一生被指控很多罪名，但沒有這一項。」
越愛說謊的人，一定或多或少有點自卑感。而且他還會告訴你：「說謊是不對的，但是我很努力讓謊言成真。」
希特勒說：「謊撒得越大，相信的人越多。」史達林說：「謊話說三次變成真理。」世紀獨裁者的氣魄和見解，真是令人思之不寒而慄。
女兒：「三十歲是什麼開始的年紀？」
媽媽：「開始對自已的年齡撒謊的年紀。」
一般人可以忍受謊話，但粗糙的謊話只是污辱人的智慧。我可以忍受你對我說謊，但我不能忍受你對我說笑──太粗糙、太荒謬的謊話就不是謊言，而是笑話了。
「謊話的存在，驗證了真理。」這句話完全錯了。謊話從不能驗證什麼，謊話到處被散佈，這種情形只是告訴我們：我們對真理的宣揚、維護、發展、闡述、深化，努力仍不夠不夠。
再可笑的謊話也會有人信。如果一個人要說謊，他永遠不愁找不到一個不相信他的人。相信謊話的人永遠比相信真理的人多。第一流的思想家，加油吧！
有時謊言是最無聊的安慰，有時卻是最好的安慰，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不可不慎。
「你不能原諒我？」
「對，我不能。」
「你不能原諒是因為根本不想。」
「你說對了，因為我跟本不想原諒你。」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騙自己。如果我原諒你，我就是騙自己。」
為了保護自己而說謊並不可恥。
《尹文子．大道上》
宣王好射，說人之謂己能用強也，其實所用不過三石。
以示左右，左右皆引試之，中關而止，皆曰：「不下九石，非大王，孰能用是？」
宣王悅之。然則宣王用不過三石，而終身自以為九石。
三石，實也；九石，名也。宣王悅其名而喪其實。
宣王喜歡射箭，更喜歡別人說他臂力很強，可以拉大弓，其實他拉的弓只有三石的力。
他把弓拿給左右的人看，並叫他們拉拉看。這些人拉一半就停了，都說：「我們力氣不夠，拉不滿這弓，看來需要至少九石的力量才拉得滿這弓，如果不是大王，誰又能拉得滿呢？」
宣王很高興。可是那弓不過三石力就可以拉滿了，但宣王到死都以為自己的力量有九石那麼大。
實際只有三石，九石是別人說的，宣王喜歡聽別人說的，這樣一來永遠不知道實際的情形。
竹語小思：謊言永遠有使人陶醉的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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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就輸
知道什麼時候該投降，這沒什麼不對，更沒什麼不好。沒有人會因為你走不下去而否定你。
一位記者訪問世界賭博冠軍：「什麼時候你決定賭一賭？幾成把握的時候？」
賭博冠軍回答：「每件事都完全有把握？人生哪有這麼好的事？你只要有一半的把握，就賭了。」
輸就輸，別輸不起。輸不起，就破壞了遊戲規則。因為遊戲終了，不是只有輸和贏兩種結果而已。
人們只會記住誰是贏家，不會在意他是怎麼贏的。輸了之後，輸家的表現，也是遊戲的一部份。
一生之中，最常被自己打敗，被自己打敗的機率比別人打敗我們的機率高得多。
沒有一種失敗會讓我們一無所獲。我們會不斷追尋下一個夢想，填補心中的缺憾。
當然，我們也沒必要勉強自己說一些什麼「沒有輸，只是沒有贏。」、「結果不重要，過程才重要。」之類的話。
不要太過強調一定要從失敗中學到什麼。有些人只看結局，誰管你過程多精彩？結果永遠和過程同等重要，甚至──在很多情形下──更重要。這就是為什麼人們對成功英雄的尊敬，從來不會比失敗烈士來得少。
輸就輸，輸不起只會讓自己再輸一次；千萬不要試著忘記那不可忘記的傷痛。
不喜歡這些遊戲規則，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有這些遊戲規則，但就是必須遵守這些遊戲規則。
「你很努力。」
「也許我努力得還不夠。」
《列子．天瑞第一》
孔子遊於太山，見榮啟期行乎郕之野，鹿裘帶索，鼓琴而歌。
孔子問曰：「先生所以樂，何也？」
對曰：「吾樂甚多。天生萬物，唯人為貴。而吾得為人，是一樂也。男女之別，男尊女卑，故以男為貴；吾既得為男矣，是二樂也。人生有不見日月、不免襁褓者，吾既已行年九十矣，是三樂也。貧者士之常也，死者人之終也，處常待終，當何憂哉？」
孔子曰：「善乎？能自寬者也。」
孔子到泰山遊覽，看到榮啟期在郕城的郊外行走，身上穿著破舊的袍子，一邊彈琴一邊唱歌。
孔子問說：「先生看起來真是快樂，這是為什麼呢？」
他回答說：「我快樂的原因很多啊。天地萬物，人最尊貴，我生為人，這是第一快樂之事。一般世俗眼中的男女之別，以男為尊而以女為卑，我是男的，這是第二快樂之事。有人連生下來的機會都沒有，或是早早夭折，我已經九十歲了，這是第三快樂之事。讀書人常常貧困，人到最後一定會死，一切以平常心看待，這樣一直到死，還有什麼事值得憂慮呢？」
竹語小思：使人生存下來的原因，是因為他對命運很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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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
愈是避免愚蠢就愈會做出蠢事。人因為愚蠢，所以才犯錯，反之，人因為犯錯了，所以顯得更加愚蠢。
愚人常常讚美愚人。愚人跳脫不出自己的水平，所以用他的水平來看，對方已經到達足以被他讚美的程度。讚美來讚美去，一片愚言愚語，到也多彩有趣。
也許世上沒有愚人，只有一群不知如何使自己看起來聰明的人。但是，外表可以唬人。不管唬多久就會被拆穿，外表可以唬人是事實。
「大智若愚」極有智慧的人看起來好像愚人；反推回去，愚人看起來也可能很有智慧，只要愚人不說話，就不會漏饀。
愚人常常以為別人也是愚人。
這種錯誤是必然的，就如愚人讚美愚人一樣，愚人也會鄙視其餘愚人。
愚人的悲哀不在其愚，而在不知其愚。
自作聰明比一事無成還嚴重，一事無成是什麼事都沒有，而自作聰明一定會惹出很多事。再加上愚人總是以為世上沒有他們解決不了的事，所以往往越弄越糟。
愚人最常被作弄，可能一半是天生，一半是被後天環境弄成這樣。
一個愚人永遠不愁找不到另一個愚人來欺騙。
一個愚人永遠不愁找不到另一個愚人來讚美自己。所以，愚人們，別灰心。
聰明的傻子，比傻子更傻。
「你知道嗎？我並不後悔我年輕時所犯的錯。」
「為什麼？」
「如果每件事都能預知結果，人生就沒那麼有趣了。」
愚人常常用用沉默來抗議生命，沉默是一種最高貴的抗議。裡面包含著尊嚴、堅毅和眼淚。
一人說：「我很想做些好事，因為做好事給我帶來很多樂趣。」
另一人說：「我也很想做些壞事，因為做壞事同樣也給我一些樂趣。」
還有一人說：「讓我們謝謝傻瓜，沒有他們，我們是不可能成功的。」
最後一人說：「我終於知道這些年來我要的到底是什麼了。」
《慎子．逸文》
不肖者，不自謂不肖也，而不肖見於行，雖自謂賢，人猶謂之不肖也；愚者不自謂愚也，而愚見於言，雖自謂智，人猶謂之愚。
不肖之徒不會說自己不肖，但行為舉止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就算自以為是賢德，人們還是認為他是不肖之徒。愚蠢的人不會自認愚蠢，但說出來的話，雖然自以為有智慧，人家還是說他愚蠢。
《莊子．天地》
知其愚者，非大愚也；知其惑者，非大惑也。大惑者，終身不解；大愚者，終身不靈。
知道自己的愚昧，這樣也不算笨的了；了解自己疑惑所在，解開疑惑之日也不遠了。不了解自己的疑惑所在，可能一直疑惑下去，一生都吃虧；不知自己愚昧，一輩子就渾渾噩噩，就一直被人牽著鼻子走了）
竹語小思：好人可以是笨蛋，但壞人必須有腦筋，所以才有「聰明反被聰明誤」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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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贏家
人生的種種無奈，其中之一就是：自己常常莫名其妙被捲入某個事不關己的戰爭中，該戰爭既無聊又無意義，只是白白浪費自己的時間和精力。在一場錯誤的戰爭裡，誰都不是贏家。在這種情形下，即便是贏，也贏得莫名其妙、不痛不癢。
事不關己卻身不由己，這是無奈中的最無奈，這時候，自己千萬不能生氣，因為越生氣只是顯示出自己是多麼在乎這場事不關己的錯誤戰爭，只會讓自己白白浪費更多原本不該浪費的人生精華。
不生氣，怎麼辦？
要逆向操作。
命運越要你不高興，你就越給它高興；環境越不順心，你就要越開心，完全跟它相反。告訴自己，找一些開心的事來做，找一些開心的朋友聚聚；如果是自己一個人，就去做自己最愛做的事。
很多時候你輸了，其實你贏了。不能嘲笑戰爭，還打什麼仗。小樹只有長成大樹才有意義。你如果看不出這一點，下一次你認為你輸的時候，你就真的輸了。
《老子》：「自勝者強。」真正的強者就是這個「勝」字，這個「勝」字有時並不專指勝利的勝，而是「剩」下的剩。倒下去的那是不用提了，只要沒倒，剩下來的，就可以走下一步。
人生沒有失敗者，也沒有勝利者，只有生存者。活著，你就贏了，你是真正的贏家。能贏就贏，把握機會，因為世事多變，你永遠無法保證你的思想與行動會一致，人們很容易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而浪費人生精華，更別說是一些重大事件，它會改變人生計畫、甚至改變你的人生觀、你的個性。
記住：站著，挺住，別倒下。遊戲終了，就知道誰贏。
竹語小思：贏家最大的特質是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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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虛
使自己變成一個更好的人，這就是謙虛的定義。
但是，平心靜氣想想：使我們進步的原因是什麼？使我們想進步的動力是來自嫉妒、來自想超越、來自看不過去、來自自我的隱性優越感。
謙虛並不會讓一個人更進步，謙虛是最違反人性的「美德」。誰不喜歡聽好話呢？既然違反人性，為何這種看似矯情的特性還要一再被提倡？
真正涵養高的人到了某一境界，我們很容易就會發現他根本就不用刻意表現出謙虛，他那種氣質很容易讓人感受到，他是用氣質來折服人的。他給人的感覺很舒服，因為地位高的人又謙虛，那種光芒會加倍相乘。
一般以為刻意的謙虛很虛偽。其實，刻意的謙虛不會讓人感到虛偽，人們很容易就可以看出虛偽的人，原因是一百次謙虛之中，可能只有一次是真的。這是因為刻意謙虛很不自然，只要是關於人性，再細微的不自然都會被人輕易地感覺出來。
對長輩謙虛是應該、是合理。
對平輩謙虛是修養、是身教。
對晚輩謙虛是崇高、是境界。
光憑謙虛是絕對不夠的，一個人之所以會給別人舒舒服服的感覺，除了謙虛，一定還有別的：那就是：高深又很超強的專業能力、洞悉人際互動奧妙的那種靈敏度、以及看透人性醜陋與世事荒誕性的灑脫和智慧。
光憑謙虛，不會給別人舒服的感覺。雖然不夠，對那些連「假性謙虛」都做不出來的人，我們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給他。不是我們不給，而是給了他有收不下，收不下就是他的問題了，絕不是我們的問題。
《莊子．人間世》
顏回曰：「回之家貧，唯不飲酒不茹葷者數月矣。若此，則可以為齋乎？」
曰：「是祭祀之齋，非心齋也。」
回曰：「敢問心齋。」
仲尼曰：「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於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
顏回說：「弟子家中貧窮，不喝酒不吃肉好幾個月了，這樣可以算吃素嗎？」
孔子說：「這是外在吃素，你的內心還沒有素。」
顏回說：「請教內心之素。」
孔子說：「一心一志，一次做一件事，全神貫注去做。用心聽，不要用耳朵聽；甚至不要用你的心去聽，而用你的精神去感應。耳朵的功能只是聽覺，但是心能自動過濾與自己能力是否相稱的事物。整個人表現出來的精神，是經過謙虛，把心空出來之後跟人互動，這樣就一定圓滿。一切事理會因為謙虛而更明白，謙虛，才是真正的內心之素。」
竹語小思：放空自己或許不易，那就強迫自己再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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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的悲劇性
一個小女孩問天才：「你好像很孤單。」
「人本來就是孤單的動物。」天才回答。
「我不同意，而且，我也知道你不同意。」
「你太自以為是了。」
「也許吧。」小女孩天真的笑了。
也許很多人不同意，但它仍是真理：天才是無法安然存在於社會的。
天才不屬於任何一個社會，他屬於全人類。世上最諷刺、最弔詭的事莫甚於此。天才既無法存在於單一社會，又存在於每一社會。
天才被埋沒的嚴重程度，比一般人想像、所知的更為嚴重。
有天才，只成功了一半，甚至一半都不到；有天才，還要有機會。所以真正的天才從不會發出「懷才不遇」這種既無聊又多餘的感嘆。
誰說有天才的人一定會「遇」？且不說遇到真正識才的人，遇到摧殘人才的人倒是多如牛毛。就算如此，讓我們不要忘記：龍困淺灘的龍還是龍，飛上枝頭的烏鴉還是烏鴉。天才會被埋沒，天才會被扼殺，所有的天才都要有這種認知。
所以對於一個天才來說，躲開、避開、跳開那些摧殘天才的人和場所，比拼命祈求「遇」，重要得多了。
天才的真正悲劇性在於：即便是遇其所欲，有人慧眼識才，但是，即使是最有才華的人，也不可能把才華發揮得淋漓盡致，因為人們實在看不出來他是天才還是瘋子。
「我唯一相信的人就是自己，其實這樣壓力很大。」
「在造成更多傷害前，趕快停止。」
真正的天才是不灰心的──如果他是真正的天才。而文學天才特性：深沉的心靈加上飛揚的才氣。
一個天才說：「其它的人都是笨蛋。」
「我希望你好好想這句話，真正的天才是不會覺得人笨的。」一位導師回答。
《莊子．秋水》
孔子游於匡，衛人圍之數匝，而弦歌不輟。
子路入見，曰：「何夫子之娛也？」
孔子曰：「來，吾語女。我諱窮久矣，而不免，命也；求通久矣，而不得，時也。當堯、舜而天下無窮人，非知得也；當桀、紂而天下無通人，非知失也，時勢適然。夫水行不避蛟龍者，漁父之勇也；陸行不避兕虎者，獵夫之勇也；白刃交於前，視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知窮之有命，知通之有時，臨大難而不懼者，聖人之勇也。由，處矣！吾命有所制矣！」
孔子遊歷到匡這個地方，衛人將他重重包圍，但孔子自彈自唱，自得其樂。
子路進來見他，問說：「先生為什麼這麼快樂呢？」
孔子說：「過來，我告訴你。我想避開貧窮很久了，但怎麼避就是避不了，這是我的命。我希望發揮才華和智慧也很久了，但是到現在還是默默無聞，這是時勢所逼，還沒輪到我大放異彩，由不得我。堯舜時代，天下人可以溫飽，並不是大家都發揮了聰明才智；夏桀、商紂時代，天下人都不得其所，不是他們才華或智慧不足，這是時勢使然。漁夫的勇敢可以潛入水中而不怕蛟龍，獵人的勇敢使他們在路上遇到犀牛老虎也不怕，烈士的勇敢就是白晃晃的刀子在眼前交錯，還談笑風生、視死如歸。至於第一流人物的勇敢，知道名聲的通達是需要時機的，所以苦難來時也不怕。子路啊！處之泰然吧！我的命已經有所歸向。」
竹語小思：第一流人物就是，明知悲劇也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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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折磨
「我一想到她就生氣。」
「那就別想了啊。」
有時你傷到自己，你都沒發現。有人問佛陀：「如何度過夏天？」
佛陀：「何不跳入火爐？」
如果你因為疾病而感到消沈，不必覺得可恥。有很多人明明沒病也在消沈，他們才應該感到可恥。你勇敢的把傷口外露，我們一般人把傷口藏在裡面。把傷口外露比把傷口藏在裡面更需要勇氣。
自我折磨的人有幾個特徵：
第一，挫折感很重，情緒低落。其影響是什麼都提不起勁來，結果呢？就算有非常好的二次機會，也是白白放過。
第二，自我要求特高。常常自訂一些超出自我能力的計畫，或設定一些遙不可及的目標，當計畫被部分執行或完全沒有執行，目標沒有達成，就會變成上述結果：挫折感很重，情緒低落。
第三：用別人的眼光來看自己。自己不再是自己，是別人眼中的自己。老是在想「我這樣，別人會怎樣想？」之類的無聊又多餘的猜測。
第四：被一些定型觀念所影響。殊不知人們熟知的定型觀念，什麼「堅持最後」、「不要放棄」之類的，都是可以改變、變通的。人生，該放手的就要放手一搏；自己能力真的做不到、超出自己能力太多，要尋求協助，要評估值不值得堅持，說不定你所謂的堅持在別人看來只是浪費時間。要善用身邊現有資源，真的不行，就趕快轉個方向，調個角度，千萬別一直往死胡同裡鑽，一直失敗，消磨鬥志是最可怕的，很少人有鋼鐵般的意志可以苦撐下去。
避免自我折磨的要點如下：
第一，放鬆。放下手邊正在處理的所有的事，去做自己完全想做的事，吃自己一直想吃的東西，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對自己好一點，自己要常常獎賞自己。
第二，暫時逃避現實。逃避現實並不可恥，別忘了，你是人類，你不是超人也不是上帝。
你家隔壁失火你都會逃出房子，你內心失火怎麼不會逃？當然，逃完記得回到現實就是了。
不要害怕自我折磨，你會輕易發現：人麼多麼容易遺忘某些痛苦。
「你以為我喜歡當英雄？只是，我想，總要有人走在前面吧！」
《莊子．天道》
與天和者，謂之天樂。
（能與自己的天命和順協平，不要自我折磨，就是天樂。）
知天樂者，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
（知道保持天樂的道理，活著的時候隨順事理，與物推移；死的時候順應萬物應有的歸化。）
知天樂者，無天怨，無人非，無物累，無鬼責。
（知道保持天樂的道理，不會被天怨恨而惹禍上身，不會有人我的是是非非；也不會自我折磨，被外物牽累精神和消磨體力，更不會招致鬼神責難。）
其動也天，其靜也地，一心定而王天下；其魄不祟，其魂不疲，一心定而萬物服。
（知道天樂道理的人，動如天行運作，有規有常；靜如地上萬物，寧靜自持。內心安定專一，可以做為天下修行者的表率。他的身體不會有因為自我折磨而來的病痛，精神自然也不會常感疲倦，內心安定專一，大家都很崇拜他。）
竹語小思：人生本來就是不公平的，人們常常因自我折磨而忘了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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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的平衡
全世界的困難總數，和全世界解決困難的辦法總數，剛好一樣多。
第一天。一個人跑到上帝面前哭訴自己所遭受的不公平，上帝要他月底那天再來。第二天又有一個人跑到上帝面前哭訴自己所遭受的委屈，上帝也要他月底那天再來。第三天又有一個人跑到上帝面前哭訴自己所遭受的挫折，上帝也要他月底那天再來。
每天都有人來跑到上帝面前哭訴自己所遭受的痛苦，上帝全都要他們月底那天再來。
到了月底那一天，上帝對這三十個人說，從明天開始，我把你們每個人受到的不公平和痛苦全部加起來，平均分成三十等分，每一分都一樣多，每一個人今後受到的不公平和痛苦都一樣多。
每一個人都拒絕了上帝。
他們每個人都寧願要自己原本那一分受到的不公平和痛苦。每個人生命中的悲傷和快樂一樣多，沒有人一生會特別悲傷。每個人受到的不公平和痛苦，和他們所受到的平等和歡樂，剛好一樣多；一生失去的，一定和得到的一樣多。
如果事與願違，不要再怨恨了，命運對你另有安排──好的安排、更適合你的安排。生命的進度就像小孩拼圖，有時後一個晚上完成一大幅，有時永遠找不到下一片。
除非你親身經歷，否則你永遠無法體會生命中某些痛苦。
往往我們想要的都沒得到，最後得到的卻是我們真正需要的。那一刻我們會恍然大悟：原來最後得到的才是我們一直期待而且真正想要的，可是我們卻不明白，還一直抱怨為何希望總是落空。讓我們感激我們不能預知未來，要不然我們會失去很多人生裡最美妙的驚喜；還好我們不能主宰一切，不然我們會錯過很多福報。
「你失去太多了。」
「我本來就是一無所有，哪有什麼失去不失去的。」
生命總是平衡的，以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在進行著。沒有聽到的聲音才重要，生命本身就是奇蹟。
《列子．天瑞第一》
物損於彼者盈於此，成於此者虧於彼。損盈成虧，隨世隨死。往來相接，間不可省，疇覺之哉？
在這裡失去的，會在你不知道的那裡補回來；在這裡形成的，在你不知道的那裡已經短少了。失去、獲得、成就、短少，這些互補變化是接連不斷，一直跟著人們到死；這些互補變化是多麼細微啊！又有幾個人可以察覺到呢？
竹語小思：得到與失去都是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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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錢本色
看電視或電影常常可以看到下面這句對白：「我不要你的骯髒錢。」錯了，錢根本沒有什麼骯髒不骯髒的，你可以賦予金錢新的意義。
「錢不能買所有的東西。」錯了，錢可以買到所有的東西，包括時間。如果你要割草五小時，你可以雇用五個工讀生，一人只要割五小時，你再付這五個人工資，於是你省下五個小時，而這五小時你可以拿來做任何事，包括賺伍萬元。
金錢只是一種工具，工具豈有邪惡或高貴之分？
金錢帶來的誘惑程度，其時效性與壓迫性都是其他物質無法匹敵的。賺了一筆小錢，就會想賺另一筆小錢，甚至賺下一筆大錢。所以對一個賭徒而言，賭贏了以後該怎麼做比賭輸了該怎麼做更傷腦筋。
賺錢最刺激的部分，莫過於踏出未知的下一步，用現有的錢去賺下一筆錢。但是對窮人而言，怎樣花錢比怎樣賺錢更傷腦筋。
提到賺錢，看一個人如何花錢比看他如何賺錢更瞭解他，換言之，一個人花錢時比賺錢時更加露出本性。
對窮人而言，任何東西都一樣貴，對吝嗇者而言，任何東西都太貴了。而說到「免費」這兩個字，有錢人比窮人更愛它。
如果為錢煩惱，那表示：一、錢太多了，於是你應該快點花錢。二、賺更多的錢，賺更多的錢是消除「因錢煩惱」的最佳方法。
太有錢會讓人的免疫力減低；可是貧窮是人類所有苦難中，殺傷力最強的一種。愛心是富人的奢侈品，富而能捨，是真正的富中之富。
一個為財富奮鬥的富翁比一個為財富奮鬥的窮人要來得快樂。然而，只要牽扯到錢，一定會不愉快。
在你有錢之前你要對別人好，在你有錢之後別人自然而然會對你好。人製造偽鈔，真鈔製造偽善的人。
有了錢，人人都可以尊稱為紳士；看兩本書，你可以被稱為知識份子。
凡是不必要的東西，即使花一塊錢買，也是昂貴的。
「妳能給我奇蹟嗎？」
「很抱歉，人不能給奇蹟，只有上帝才可以。」
「我可以再給妳錢。」
「這是另一個重點，有錢也買不到奇蹟。」
《列子．說符第八》
列子學射中矣，請於關尹子。
尹子曰：「子知子所以中者乎？」
對曰：「弗知也。」
關尹子曰：「未可。」
退而習之。三年，又以報關尹子。
尹子曰：「子知子所以中乎？」
列子曰：「知之矣。」
關尹子曰：「可矣，守而勿失也。非獨射也，為國與身亦皆如之。故聖人不察存亡而察其所以然。」
列子學射箭能射中靶心了，便去向關尹子請教。
關尹子問說：「你知道可以射中靶心的原因嗎？」
列子回答：「還不知道。」
關尹子說：「這樣還不行。」
列子告退，繼續學習，過了三年，又去向關尹子報告學射箭的情形。
關尹子問說：「你現在知道可以射中靶心的原因了？」
列子回答說：「知道了。」
關尹子說：「這樣就可以了。好好記住，不要忘記。不只是射箭，小至個人瑣事大至國家大事都一樣。第一流人物不看事物的表面，而能知道事物的來龍去脈，知其義理，明其本色。
竹語小思：知道事物的本性，才不會被它奴役，反過來可以駕馭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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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驗不是萬能的
有一次，驢子背鹽過河，不小心跌倒在水裡，鹽都溶化在水裡了，它站起來後感覺輕了許多，驢子十分高興。後來，它背海綿渡河。走到河邊的時候，他想，如果跌倒水裡，背上的東西就會輕得多，於是就故意滑倒在水中。可是，那些海綿吸足了水，將驢子壓的再也站不起來了，它便淹死在水裡。
我們都過份依賴經驗，不僅如此，我們都太誇大了經驗對我們的重要。
誤用經驗的貽誤往往更甚毫無經驗所犯下的錯誤；經驗是有助事半功倍的可能，但經驗絕不是萬能。
隨機應變，更勝經驗。
無論我們多麼努力，想製造一個完美時機，是幾乎不可能的。一切都可能在一瞬間改變，出乎你意料之外。
恨意是無法消除悲傷的。我們越掙扎就越逃不出去
每個人都想盡力做好自己認為對的事，當經驗不能幫助改善現況或解決危機，就要趕快變通，不要再執著於經驗。
如果你找不到變通的方法，錯誤在你。
《淮南子．道應訓》
桓公讀書於堂上，輪扁斲輪於堂下。
釋其椎鑿而問桓公曰：「君之所讀者，何書也？」
桓公曰：「聖人之書。」
輪扁曰：「其人焉在？」
桓公曰：「已死矣。」
輪扁曰：「是直聖人之糟粕耳。」
桓公悖然作色而怒曰：「寡人讀書，工人焉得而譏之哉！有說則可，無說則死。」
輪扁曰：「然。有說。臣試以臣之斲輪語之。大疾則苦而不入；大徐則甘而不固，不甘不苦，應於手，厭於心，而可以至妙者，臣不能以教臣之子，而臣之子亦不能得之於臣。是以行年七十，老而爲輪。今聖人之所言者，亦以懷其實，窮而死，獨其糟粕在耳。」
齊桓公在堂上讀書，輪扁在堂下砍斫車輪，他放下鐵鎚和鑿子走上堂來，問桓公說：「恕我冒昧：您在讀些什麼書呢？」
桓公說：「聖人的話語。」
輪扁說：「聖人還在嗎？」
桓公說：「已經死了。」
輪扁說：「既然如此，你所讀的不過是書不過是古人的糟粕罷了。」
桓公說：「我讀我的書，你一個小小的工人也敢在那裡說一些有的沒的，如果講得出道理，那也罷了；如果講不出道理，準備領死。」
輪扁說：「我是根據我的工作經驗來看待這件事的。砍斫車輪，孔眼寬鬆，很容易接合，但不牢固；孔眼打得太小，不易接合，很緊不好做。打出大小剛好的孔眼，不緊也不鬆，功夫在手上，道理在心裡。真要我說，我也說不上來，但其中深藏奧妙。我不能把我兒子教到他懂這一層道理，我兒子也無法從我這裡領悟到，所以我到現在都七十歲了還在做，就是因為傳人之難啊！古代的人和它們那些無法言傳的寶藏都死了，所以您讀的書，都是古人的糟粕罷了！」
竹語小思：古書要活讀活用，有待現代人賦予新意。很多傳統智慧今日看來，真是歷久彌新，越陳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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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兩種人
也許，世上根本沒有所謂幸福的人或不幸的人，只有勇敢的人或懦弱的人。
「如果你是弱者，你是自已最大的敵人。」
「如果我是勇者呢？」
「你是自已最大的朋友。」
人們往往易於注重他人的感覺更甚於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想法常常已經跟著別人的感覺走，這使得人們更易於屈就於週遭的環境。其實環境不能改變一個人，自己的心才是改變自己的原因；永遠不要說不習慣某個環境，人有無限的適應力去適應任何環境。
悲劇不是發生在你身上，悲劇是為了你而發生的，因為你可以承受，所以悲劇就發生了。一直很喜歡那一句已忘記出處的話：「我忙得沒有時間理會生命中的苦難。」轉移注意力，實在是忘記痛苦的最好辦法。
從痛苦走出來並不容易，但可以不要一下子「走出來」，先跨一步，跨一步，就跟原來不同，有了小小的不同，至少至少，不會一直把自己陷在原來的苦境之中。
不管在任何環境中，堅強就不會恐懼。人們唯一恐懼的，就是恐懼本身，如果能徹底消除恐懼，多少人的生命將因此改變。太脆弱，所以無法面對自己脆弱的事實，結果一直脆弱了，成了惡性循環。
越早學到什麼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就越容易成功。你知道嗎？不管我有多努力，我都沒有辦法把我最好的一面完全表現出來，這樣我才會不斷去找原因，不斷進步。我也許還沒成為我想要成為的樣子，但是謝天謝地，我已經不再是那個原地踏步的樣子。
人們似乎往前衝，忘了當下，忘了身邊的人。當你想哭的時候，請你想起一直深愛著你的人。我知道聽起來很殘酷──事實上也是如此──但還滿有效的。
《莊子．列禦寇》
聖人安其所安，不安其所不安；眾人安其所不安，不安其所安。
聖人對於可以掌握的事不再煩心，也不會去煩惱那些不能掌握的事；
凡人會去煩惱那些不能掌握的事，對於應該安之若素的卻感到憂慮。
竹語小思：你可以像你想像的那麼幸福，你可以像你想像的那麼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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痊癒的過程
痊癒的過程和受傷一樣痛。有時候更痛。很殘忍，但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換言之，在痊癒的過程中，你必須把你不願意碰觸的傷口又複習了一次、二次、十次、二十次、五十次、一百次，直到你痛到麻痺為止。
一旦麻痺，就不會再痛了。人的記憶真奇怪，有時像昨天，有時像從未發生過。
時間會治療一切，但時間也會幫你自動複習一切。事實上，時間不會幫你治療，只是你事過境遷，境不在心，心自然不會那麼痛，表面上看起來像是時間治癒了你，如此而已。。
就好像坐火車往窗外看去，風景一格一格一直一直變換，如果火車停在某一月台，看到的景就是定格，火車一動，一格一格的景自然也一格一格一直換，火車沒變，坐在車裡的你也沒變，可是景卻一直變了。
對，就是一直往前，一直往前就對了。
「人生真是捉弄人啊！」一個人真正的脆弱，別人是看得出來的。
痊癒的過程就是一個一直往前的過程，沒有停頓也不要停頓，一直往前才能把眼前你不想看到的景，硬是拉到下一個景，全新的景。
關鍵就在一直往前走，你就會痊癒，你不想走也要走，因為你不想走也會走。
你不想走也會走，因為時間從未停頓，時間把不想走的你往前拉、往前帶、往前拖。所以人們才會說：「時間會治療一切。」
經常受苦的人，思想跟一般人不一樣。懦弱的會堅強無比，揮金如土的懂得惜福，兇猛的會變柔軟，刻薄的會有溫暖－－我不禁想到英國文學家蕭伯納說：「天下充滿智慧的事，只是我們沒有去思索，所以看不見了。」
一直往前走就會痊癒了。如果人生每一件事都以悲劇收場，沒有人撐得下去。
「有很多事我不記得，也不想記得。」
「我只是關心你。」
「我不需要關心，我自己會照顧自己。」
《列子．周穆王第三》
不識感變之所起者，事至則惑其所由然；識感變之所起者，事至則知其所由然。知其所由然，則無所怛。
自己如果不知道為什麼心情不好，那麼未來無論發生什麼事，對於這些事為何會擾動自己情緒還是一無所知。知道如何應變不同的狀況，調整自己的心態，對於什麼情境會讓自己心情不好，就能掌握原因。知道原因就知道處理方法，知道處理方法就不會害怕，不會害怕，即便受傷也好得快。
竹語小思：人說「久病成良醫」，其實不難發現：久病成哲學家；人如果生病很久，對生命會有一番全新的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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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心
不要罵別人「沒良心」。
沒有一個人有良心，所以沒良心才是正常。
良心是混合體，它不會單獨出現，也不可能單獨出現。它的出現，一定有其它情形陪伴。
例如「不虞匱乏」和「良心」一起出現。
如果一個人餓到三天，已經餓到昏沈欲死，他在路上撿到十元，他會不把錢撿起來拿去買個小麵包嗎？這時候誰會來指責他沒良心？他怎麼可能餓了三天還堅守有良心？你怎麼可能一邊吃著一百五十元的雞腿飯一邊指責餓三天的人撿到十元去買個小麵包來吃？你有良心，地上的十元你不撿，那是你的「良心」跟「不虞匱乏」一起出現了。
公司同事搞小動作讓你難堪，他反而升職了，踩著你的頭爬上去，你罵他沒良心。他當然要沒良心，如果他是老闆，他根本不用耍這些心機，搞這些手段，他的「良心」是和他的「頭銜」一起出現。只有老闆不會跟你搶升職機會，這樣表示他很有良心嗎？是他沒必要啊！這時候，不跟你搶升職機會的老闆有良心，但他的「良心」是和「沒必要」一起出現的。
妳的男朋友被妳最好的姊妹淘搶走了，妳大罵她沒良心，但請妳想想：如果她有個像梁朝偉的男友而且兩人真心互愛，她還會來搶妳男友嗎？這時候，不搶妳男友的她有良心，但她的「良心」是和「滿足」一起出現的。
良心不會自己生出來，它一定要寄生於它物，它是副產品，原來就沒有的。
看到別人的貧困而心裡不會感到傷痛的人，才是真正的貧困者。但是很多時候，你做一件好事，並不保証你一定會得到一個好結果，要不要做，就看良心的拉力夠不夠。因為大家都會有這樣的警惕和自覺：「我不想將來一照鏡子就覺得對不起鏡子裡的人。」
良心就是當你心裡明白某件事是錯的那種感覺，即使你身邊的人都告訴你那是對的。
《列子．說符第八》
昔齊人有欲金者，清旦衣冠而之市，適鬻金者之所，因攫其金而去。吏捕得之，問曰：「人皆在焉，子攫人之金何？」對曰：「取金之時，不見人，徒見金。」
從前有個齊國人很想得到金子，一大早穿得人模人樣來到市集，走到賣金子的攤位，搶了金子就跑。這人後來被抓了，官吏問他：「眾目睽睽之下，你為什麼還敢偷金子？」那人說：「我拿金子的時候，只看到金子，沒看到任何人。」
竹語小思：良心容易在拉鋸戰的過程中被打敗了。使我們有良心的不是法律，是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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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覺
世上次好的自覺──終於知道自己是多麼愚蠢。
世上最好的自覺──終於知道自己在別人眼中是多麼愚蠢。
自覺之一：如果我們克制了內心的欲望，不是因為我們自制力很強，而是我們內心的欲望太弱。
自覺之一：哲學家的哲學對一般人而言不是哲學。每個人都是哲學家，每個人都用不到哲學家的哲學。每個人遇到人生困境都用自己的哲學，自己的哲學是被生活「磨」出來的，最適合自己用。
自覺之一：無知的人其實是知道自己有多無知的。
自覺之一：不要照鏡子。因為鏡子照不到背部，所以我們永遠無法從單一鏡子中看到背部，別人看我們可以清楚看到正面和背部，所以不要不服氣為什麼明明是自己的事別人來看總是比我們自己看得清楚。
自覺之一：常常自以為聰明絕頂的人一定更常常覺得自己愚不可及。
自覺之一：柳絮能飄，是因其輕。把自己放輕，則無處不可去，無處不可到。如何放輕自己？忘掉自己就能放輕自己。如何忘掉自己？趕快找一些事來做。
自覺之一：個性中最不自覺的部分，影響自己最大。
自覺之一：自覺的意義就是改造自己，改造自己就等於改造環境。
自覺之一：人們往往過度抬高自己而不自覺。
自覺之一：想報仇，自己得先活下來，別被恨意沖昏了頭。
自覺之一：「為何魚可以過馬路？」「因為那天雞休假。」
自覺之一：不能光看事情現在的狀況，就覺得自己可以決定做出睿智的處理，然後就照著感覺真的去做。尤其你的心沒告訴你，所謂的「睿智的處理」其實不是正確的處理。
自覺之一：最平常的事最容易被忽略：猛烈的大火，人看了就害怕，因此很少人被燒死；平靜的溪流，人民喜歡接近嬉戲，卻往往被淹死。
自覺之一：就算每天過得平淡，也要特別珍惜。因為我們不知道何時不能再平淡。
自覺之一：發現自己犯錯，就不要越陷越深。
《列子．說符第八》
人有枯梧樹者，其鄰父言枯梧之樹不祥。其人遽而伐之。
鄰人父因請以為薪。其人乃不悅，曰：「鄰人之父徒欲為薪而教吾伐之也。與我鄰，若此其險，豈可哉？」
有個人種的梧桐樹枯死了，他鄰居有個老伯說，枯死的梧桐樹不祥，那人一聽馬上就把枯樹砍了。
鄰居老伯又說，既然都砍了，給我當柴燒吧！那人聽了很不高興，忽然自覺：「鄰居這個老伯原來欠柴燒，所以才叫我砍樹。跟我作鄰居，心機這麼陰險，難道可以這樣嗎？」
竹語小思：洞悉人心醜陋後的自覺，會令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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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生命，我們永遠體會太少──我寫《微笑看人生》
志工服務是花蓮慈濟醫院的特色，來自全省甚至全世界的慈濟委員慈誠，穿梭病房之間，提供服務，解開病人心結，成為醫病關係的最佳橋樑。
醫院是一個最真實的地方，也是一個最殘酷的地方，更是一個充滿愛的地方。不論身份是尊貴卑微、不管財富多寡，一進了醫院，生命就回到原點。
生命遭到苦難，才會重現最原始的面貌。使我們產生勇氣的往往不是生命中的順境，而是生命中的苦難。
苦難在哪裡，膚慰苦難的人就在哪裡。
慈濟醫學中心有一群常住志工，長期關懷個案，這些個案都是最好的生命教育教材。經由這些個案，我們終於瞭解：生命需要去愛，去珍惜。生命不是隨便擁有的，我們要尊重它、愛護它、滋養它、敬畏它。
對於受苦的人，當身體的病痛被治癒，當心靈的創傷被撫平，他們會說：
是你，讓我不再失望。
是你，讓我看到生命的希望。
是你，讓我更珍惜今後的人生。
對於膚慰苦難的人，當他們看到被幫助的個案站起來了，笑容綻放了，他們會說：
是你，讓知道如何付出大愛。
是你，讓我看到人性的光輝。
是你，讓我更珍惜自己擁有的一切。
從苦難中，人們看到真正的人生，也學到真正的人生。僅以此書獻給受苦難的人，以及膚慰苦難的人。
關於生命，我們永遠體會太少。
王竹語
2005年母親節前夕，於花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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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豬手，丈夫心
1.
我站在床邊，看著斯文清秀、眼神明亮的他，有點難相信他是殺豬的。
他告訴我他有四個女兒，這我並不驚訝，令我驚訝的是他告訴我他有四個女朋友。
護士來換藥，我刻意迴避，但沒有走遠，他大概以為我已經離開了，開口就是一連串三字經，後來不再罵，取而代之是一連串嘶吼，因為那傷口實在太痛了。
護士離開後，他立刻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搞什麼？開什麼刀？越開刀越痛。我要打止痛針，叫人給我過來。」病房內的其他病人似乎已經熟悉他換藥之後的大叫，感覺就好像這個人根本不在病房內似的。
沒人過來。
沒人過來，我過去。我對他說：「剛剛我看到傷口，很像切開的豬肉。」實在太像了，所以我忍不住告訴他。
他嚇到了。他一定以為我過去看他，會說一些安慰的話；所以他楞了一下，對於前這個志工並沒有溫柔的安慰，有點訝異，但這種訝異只是一閃而過，他帶著不耐煩的口氣說：「怎麼可能像切開的豬肉？別的不講講到豬肉幹嘛？」
「因為我以前也是賣豬肉的，我一看到你的傷口，馬上聯想到以前攤子上那些切好的豬肉。」我當然也怕他一不高興之下，叫我別說了，但我越害怕就越說越認真，問他：「你做這一行多久了？」
「四十三年。」
四十三年！這麼久！我故作平靜，雖然我賣了多年豬肉，但我沒看過人家殺豬，於是我問他：「你們殺豬都是怎樣殺的？」
「先在喉嚨上狠狠用力刺一刀，豬會大叫特叫，」他輕描淡寫說著，「然後放血，有的豬還有知覺，會動來動去，想踢妳。」我正在避免聯想那個畫面，他大概以為我認為他說得不完整，又補上一句：「然後用開水燙豬毛，要燒得滾燙的開水才燙得動。」
我的確有聯想，但我想到的是，他剛剛的叫聲很像豬正在被殺的叫聲，於是我自然而然對他說：「你知道嗎？你剛剛的叫聲很像豬要被殺的叫聲。」我有點害怕，因為他雖然長得斯文清秀，但四十三年殺豬經驗，無形之中練就了十分孔武有力的體格，我怕他聽了我這樣講，惱羞成怒，踢我一腳，那就輪到我叫救命。
但是他沒有。他覺得自己的叫聲像不像豬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定覺得我很勇敢，說他傷口像豬肉，說他叫聲像豬叫。躺在床上的他，一直看著我，不發一語，我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表情，除了驚訝，好像有點生氣，又好像希望我再多講一點。
2.
第二次去看他的時候，走到護理站，卻看到他的老婆一個人坐在護理站外面的長椅上，滿面愁容，悶悶不樂。我走過去，坐在她身邊，發現她憂愁的臉上滿是疲憊，我心中感到一陣心疼，家人住院，身心的煎熬是最難熬的。
我輕輕的問：「妳還好嗎？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我看妳好像很累的樣子。」
她沒有回應，只是看著前方，我撫拍著她的背，過了一會，她看著我說：「師姊，妳昨天講話很直接，說我先生傷口像豬肉，說他叫聲像豬叫。」我正要回答，她又說：「妳不要誤會，我不是要怪妳，妳越直接越好，從來沒有人這樣講過他，所以他也很震撼，早就有人該這樣講了。」
「也許妳願意跟我多談一點，我可以幫助你們。」我很誠懇說著。
她沒有談先生、談他們夫妻之間的相處，反而跟我說，她有乳癌和子宮頸癌，而且是三期末，四期初，乳房和子宮都已經在半年前切除了。而她之所以憂心忡忡，是怕先生就是因為她的病所以才有外遇。她的病已經發生了，但她先生的心卻可以挽回，這是她唯一的心願。
我點點頭，拉著她的手說：「走，我們進去看看先生有沒有好一點。」
「你信不信因果？」一進病房我就開門見山直說，我知道要救這個家庭，第一步是叫他別再殺豬了，所以我絕不拐彎抹角。
「什麼因果不因果的？我先說，你別跟我說教，我不想聽。」他馬上顯出不友善的態度。
我沈住氣，一字一字慢慢說：「被燙豬毛的滾燙開水燙傷，這是因；到小診所隨便看看卻看不好，這是緣；傷口發炎潰爛，最後到我們醫院，這是果。」
「那又怎樣？」他一臉倔強。
他越強悍，我越柔軟。我很認真的問他：「你覺得殺豬的時候，豬會不會痛？」
好像一句廢話，但他就是回答不出這句廢話，可是他的表情很震撼。我看了他的表情，才又繼續說下去：「我跟你提過，我以前是賣豬肉的，」他露出愛理不理的表情，我不理會他的表情，繼續說：「我相信因果。所以我現在不賣豬肉。」
「妳不賣豬肉幾年了？」他忽然溫和下來。
「七年了。」
「是誰叫妳不要賣豬肉的？」
「我兒子叫我不要賣的。」
「我不相信，」他又突然暴躁起來，「妳兒子叫你不要賣豬肉，妳就不賣豬肉？妳不賣豬肉你要做什麼？」
他越暴躁，我越溫和：「是真的，我不賣豬肉，我可以做別的，我不賣豬肉七年了。」
他若有所思，不再說話。過了好久，我也不能再停留了，因為我還有其他病人要關懷，於是我簡短祝福他之後，轉身就走。
走了一步，哪知背後忽然傳來「謝謝妳」的聲音，我以為我聽錯了，猛一回頭，確定是他在跟我說話，大概是這一生太少說這三個字，他的聲音極不自然，而且他講得很小聲，但完全沒有剛剛強悍的表情，看得出來他是很誠懇謝謝我。
「不客氣。」我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不只言語，表情也會交談。
3.
他有四個女兒，漂亮到立刻可以跟她們的爸爸聯想在一起，都沒結婚。有一次在病房外跟三女兒和二女兒聊天，三女兒眼神略帶憂鬱的說：「爸媽一天到晚吵架，吃飯也吵、洗澡也吵、睡覺也吵，我們姊妹看了爸媽的婚姻，誰還敢結婚呢？我們怎麼敢結婚？這不是害了下一代嗎？」
我聽了無言以對，父母的婚姻狀況真的影響子女太大了。他的二女兒告訴我：「那天晚上爸爸幾乎整晚翻來翻去，我就問說，爸爸，傷口很痛嗎？要不要我叫護士來？爸爸說不用。但是沒多久又翻來翻去，我從未看過爸爸這樣，因為從來沒人當著爸爸的面說他的行為。而且……而且說得那麼直接。」我聽完點點頭，不動聲色，但我大概知道我下次該說什麼。
我再次去看他，一到他床邊就說：「你現在要好好發願。」
他瞪了我一眼，「一下叫我信因果、一下又叫我發願，發願？發什麼願？我才不會。」
我深呼吸了一下，大膽的說：「出院以後，別再殺豬了。」
他不回答，沒有表情。
我不死心，「不回答是怎樣？傷口很痛？」
他搖搖頭。
「你在生我的氣？」
他搖搖頭。
我往前站了一步，說話聲音卻更大聲：「你不說話一直搖頭，我看不懂你搖頭是什麼意思。」
他小小聲的說：「殺豬很好賺。」臉上卻沒有任何驕傲或高興的表情。
「好賺？所以你存了很多錢是嗎？讓我想想，對了，你說殺了四十三年的豬，一定存了不少，有多少呢？我猜猜：一千萬？」
他搖搖頭。
「二千萬？」
他搖搖頭。
「三千萬？」
他搖搖頭。
過了好久，他沒有看著我，低著頭說：「都花光了。」
「都花光了？」我真是驚訝：「花去哪？這麼會花，我不信。」
「真的，我沒騙妳，都花光了。」他說，「一半花在裡面，一半花在外面。」
「花在裡面？花在家裡面是吧？那我可以理解，花在外面是怎樣？」
他又不回答，不回答我也知道答案，直接跟他說，「所以你花很多錢在女人身上？」我開始為他太太抱不平，同樣身為女人，我甚至有點生氣，「既然你花了那麼多錢，那麼多時間，那些女人一定很愛你對不對？結果呢？有嗎？」
他好像想說什麼，我完全不給他機會，「你真傻，那些風月場所的女人，你拿真鈔都不對了，你還拿真感情出來？她們是愛你的人還是想騙你的錢？那你住院以後，那些女人有來看你嗎？來看你幾次？有來過嗎？」
他忽然哭了。
他這一哭把我的語氣緩了下來：「你真傻，你有一個很好的太太，出院後好好愛你太太，她雖然不漂亮，可是很實在。你不要再想有兒子，好好對待你的女兒，她們絕不會比兒子差。」
他很驚訝：「你怎麼知道我很想要兒子？」
「你找外面的女人，難道不是想要兒子？」看著他臉上越來越難過的表情，我說：「有女是命，無子注定。你要發願，好好對待你的家人，不要再去外面找女人，」我看了一直站在床邊的太太一眼，「你看看你太太，她有癌症，乳房和子宮都已經切除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她？你忍心嗎？」
他更驚訝了：「你怎麼知道我太太已經……已經癌症？」
「前幾天她自己告訴我的。她還說她之所以整天愁眉苦臉，就是擔心你是因為她的病而去外面找女人。你太太這時候最需要關心，最需要疼愛，你還往外跑？你太太最脆弱的時候，你還這樣對她？」
他看了我一眼，就是不敢看太太。我又說：「你都幾歲了，還看不開緣分？有一個這麼好的太太，有四個這麼好的女兒，難道還比不上一個兒子？哪裡比不上？你告訴我。」我以最嚴厲的口氣問。
他太太哭了。
4.
他出院後在家靜養，可是受傷的手還是有點不方便。這天中午，太太熬了一碗粥給他，他端著粥，怔怔望了一會，太太問：「怎麼了？」他回過神，「沒有，沒事。」太太又說：「很燙，慢慢吃。」「我知道。」「會不會太鹹？」「不會，很好吃。」他忽然想起：他已經好久好久不曾吃過太太煮的粥了。
太太的病一天天嚴重，一作化療就吐，最後在家休養。輪到先生煮粥，太太沒胃口，只吃二、三口就不吃了，先生把剩下的粥吃了。太太很驚訝，看著先生，說不出話，先生只是笑了一下，「倒掉就真的太浪費。」
有時候先生煮麵，也是放了一會，讓麵有點糊，才端給太太吃，太太還是吃得很少，最後甚至只吃一、二口就不吃了，先生就燙青菜，讓太太有胃口一點。
太太身體狀況一天不如一天，醫師建議家屬要有心理準備，因為可能撐不了多久。其實，太太得癌症這麼久，他和四個女兒都知道這天早晚都會到，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有一天晚上，他和太太在客廳看電視，看了一會就聊天，聊著聊著，他忽然牽起太太的手說：「對不起，其實我最愛的是妳。」
太太看著他，好像看一個陌生人，然後又好像看一個仇人，最後用冷漠的眼神，不說一句話，又停了一下，大聲叫著說：「你知不知道我快要死了？你知道對不對？你現在會說這些了，你現在說這些幹什麼？誰叫你說的？現在說這些有用嗎？」
他還是牽著太太的手說：「對不起，其實我最愛的是妳。」
太太甩掉他的手，很生氣的說：「你在外面喝酒、賭博、玩女人，你有考慮到我的感受嗎？你有想到我們的女兒嗎？我們有了老大之後，你就開始在外面亂搞，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告訴你，我早就知道了，我什麼都知道，你在外面的女人我全都知道。」
太太越說越大聲，越說越生氣。他讓太太一直說，一直說，然後再一次牽起太太的手說：「對不起，其實我最愛的是妳。」太太再也忍不住，開始大哭了起來。這時候，他也哭了。
5.
最近一次看到他，他和三女兒在慈濟環保站幫忙，我擔心他會受不了別人的眼光，果不其然，他說：「師姊，人家都笑我傻。」邊說邊笑。
我問他：「你怎麼會來環保站做環保？」
「我女兒啊，她說想做環保，沒人開車載她來，所以我就載我女兒過來啦。」
三女兒告訴我：「師姊，我現在開始培訓慈濟委員了。」「真的？那太好了，恭喜妳。」「不，是我應該謝謝師姊，爸爸出院後，陪著媽媽的最後那段日子，那段期間是媽媽一生最幸福的時候。媽媽說，她好像回到剛結婚那樣幸福。」三女兒無限安慰的說：「謝謝妳，我從來沒看過媽媽那麼高興，最後媽媽要走的那一刻，左手牽著爸爸的手，右手握著我們四個女兒的手，微笑離開。」
因為愛，我們勉強能承受生命中最殘酷的事。
他右手的確沒有以前靈活，但沒有到殘廢的地步。我心疼他被人奚落，心喜他找到自我。他告訴我：「師姊，我以前住院的時候，每天看大愛台，說真的，一開始我也不想看」，他露出有點不好意思的表情，又繼續說：「可是沒辦法，住院真的太無聊，又只有大愛台可以看，所以只好看，你們節目一天重播二、三次，我看得都會背了。」
「那你背一、二句來我聽聽。」我頑心忽起，故意考他。
「幫助別人、付出的人最有福。」他得意的咧，又說：「你們很會給病人洗腦。」
我聽成「你們很會給病人洗澡。」因為他住院的時候手不方便，有幾次是慈誠師兄為他沐浴，於是我笑著說：「醫院志工都是無所求付出，你剛說了，付出的人最有福。」
「噢，對了，師姊，妳講的話怎麼跟妳師父講的話一樣？」
「真的嗎？哪裡一樣？」
他越說越開心：「我現在每天都看大愛台，有一次看到上人開示，上人說，要對家人說愛。我想起住院的時候，妳叫我好好珍惜家人。所以我才會說，妳講的話跟你師父說的話一樣。」
「你繼續看大愛台、然後多付出，跟著師父的腳步就沒錯啦！」
他的女兒今年初受證為慈濟委員了，他說這是他一生最驕傲的事。他作了四十三年的屠夫，一場意外，使他放下屠刀，作好丈夫；最後作環保清道夫，一夫三換，其變不可謂不大。當年他本來可以簡單生活，卻向外尋求，結果越弄越複雜，自尋煩惱和痛苦。如果我們找不到簡單方式生活，那是我們自己的錯。而他的故事似乎可以讓人體會到，單純和複雜比起來，保持單純其實是難多了，所以更需要用心過每一天，才不會走錯路。我真高興他開始了新生活，雖然他以前的朋友都說他住院住到頭腦壞了，但他並不介意，因為他找回了家人，更找回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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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
1.
早上我開手機，有一通張醫師的留言：「車禍重傷的古天星，有生命危險。」
我來到外科加護病房，古天星的媽媽已經在了，像所有來到加護病房的家屬一樣，古媽媽臉上寫著焦慮、不安和憔悴；像所有的媽媽一樣，她望著躺在床上的兒子，不斷祈求奇蹟出現。
多年的志工經驗告訴我，這時候肢體語言是最好的安慰。我左手拉著古天星的手，右手拉著古媽媽的手。
「我的孩子傷得很重，醫生說他……」古媽媽的手顫抖著，聲音也顫抖著。
「我知道。」我的手握得更緊了些，「這時候妳要為孩子加油；妳是孩子的靠山，妳千萬不能先哭。妳要一直告訴孩子：孩子，加油！孩子，媽媽一直在裡。」
我看著床上的古天星，問古媽媽：「你信什麼教？」
「我們信天主教。」
「好，那我們來唱天主教的聖歌。」我很誠懇的對古媽媽說著，然後開始對床上差滿管子的古天星唱：
一切歌頌讚美，
全歸我主。
我的神，
祢是值得歌頌與讚美；
我們高聲呼喚，高聲呼喚──
哈雷路亞！
讚美主，哈雷路亞！
啊！讚美主，哈雷路亞！
我握著的右手忽然鬆脫了，我看著古媽媽，微微一驚：「是不是自己唱得太難聽？」只見古媽媽只見她眼淚不斷落下，雙手趴在床邊對古天星說：「天星！天星！我們遇到一位朋友。」然後抱著我，放聲大哭。
2.
我把古媽媽帶到社工室，泡了一碗薏仁粉給她。古媽媽卻說：「我沒心情喝。」
雖然碰了軟釘子，我還是溫言勸說：「不要這樣。我知道妳現在心很亂，很擔心，也很煩惱，我們要把煩惱化為祝福，為孩子祈禱。上人說，讓父母擔心的孩子沒有福。妳越擔心，孩子就越沒有福。母子連心，古天星一定知道妳在擔心他，我相信他也不願意看到妳這樣，妳說對不對？」
「可是，可是醫生說……」古媽媽聲音都快哭了。
「妳先不要管醫生說什麼，母子如果有緣，就是有緣。把心放寬，為孩子祈禱。」我知道必須先安定她的心，「我們一起來祈求天主，如果古天星能過得了這一次的難關，活下來，求主賜給他健康的身體；如果天主要召回古天星，我們也平靜的隨緣。」
古媽媽雙手捧著杯子，輕輕的喝了一口，似乎稍稍平靜了些，「剛剛看到妳為天星禱告，我就認定妳是我的好姊妹。」
「謝謝妳把我當成好姊妹。如果天星……，我是說，如果你們的緣分到此為止，妳願不願意化無用為大用？」話一出口，我馬上後悔。
古媽媽看著我，好久好久不說一句話，她忽然把杯子還我，「我兒子還在加護病房，妳跟我說什麼？從現在開始，妳別再跟我說話。」
3.
「病患古天星的家屬，請立刻到外科加護病房；病患古天星的家屬，請立刻到外科加護病房。」我每次在醫院聽到這樣的廣播，內心都會揪一下。
下午三點，醫師對古媽媽說，病人狀況不好，請家屬要有心理準備。古媽媽跟著我到社工室，對我說：「我知道妳說的化無用為大用是什麼意思。」我點點頭，讓她繼續說下去：「我跟天星有一次看大愛台，看到大體捐贈的宣導影片，好像是一位李先生，天星就跟我說，媽媽，我覺得大體捐贈很好，將來我們誰先走誰就捐大體。」
孩子一派天真，竟然在媽媽面前毫無忌諱就說出「誰先走誰就捐大體」這樣的話，單純又有愛心。
「我就說，好啊，我想，反正一定是我先走，我就可以比你早一步捐大體。」古媽媽回憶著，向是回憶昨天發生的對話。
下午六點，醫師告訴古媽媽，古天星可能半夜就會走。我和古媽媽又來到社工室的小房間，古媽媽面色凝重的問我：「師姊，我們原住民的習俗，人死後要全屍安葬，如果我同意器官捐贈，天星將來還可以上天堂嗎？」
「當然可以，」我握著古媽媽的手，「古天星不但可以上天堂，而且天主還會派天使列隊歡迎他。只要妳簽字同意，他可以遺愛人間，能救這麼多人的人，天主一定很愛他。」
「好，我同意，簽字吧。」
沒想到古媽媽會這麼快答應，我全身振奮，說話聲音竟有點發抖：「等待器官的人，這些病患的家庭一定也很著急，他們的家人一定每天都在祈禱，祈禱奇蹟出現，古媽媽，妳回應了這些家人的祈禱。」
「是嗎？那誰來回應我的祈禱？當我祈求天主的時候，天主又在哪裡？」
生命沒有標準答案。因為生命充滿了答案。
生命太複雜、也太深奧了，我們永遠不知道下一秒生命會告訴我們什麼；然而，無常總是來的太快，該說的話來不及說；遺憾永遠都是太多，無解的人生難題誰來告訴我？
我拉著古媽媽的手，輕輕的說：「天主一直都在我們身邊啊，一直都在。」
4.
第二天早上九點三十分，古媽媽來見我，帶著器官捐贈同意書，我還在奇怪她怎麼可以把簽好交出去的器官捐贈同意書又拿到手時，她接下來的動作解答了我的疑惑。
古媽媽把器官捐贈同意書撕了。
我十一點要演講，接下來檢察官要來作腦死判定，還有一大群各大醫學中心的器官移植小組的醫師在準備摘取器官，而古媽媽反悔了。一剎那間，我只感到天地間所有的一切全都靜止了。
古媽媽很激動：「我回家以後，村民都罵我，他們問說，妳兒子有同意妳這樣做嗎？還有人說，妳兒子沒有全屍，怎麼去天國呢？也有人說，妳是被慈濟騙了嗎？更有人說，不歡迎我繼續住在村裡，因為我讓他們全村丟臉。」說著說著就哭了。
我感到一陣心痛，對古媽媽說：「古媽媽，他們說妳殘忍，是因為他們不瞭解器官捐贈。古天星受了那麼多苦，現在妳是唯一一位讓他的苦受得有意義、有價值的人。妳也不希望自己的兒子白白受苦，對不對？如果他受了那麼多苦，到最後也只不過是像一般人一樣安葬，本來可以救很多人卻一個也沒救到，這不是跟他生前的意願相反嗎？」
古媽媽似乎又回憶起兒子跟她說過要捐大體的話，我為她拭去眼淚，又繼續說：「之前我們心蓮病房有一位李鶴振師兄，癌症末期，不作任何化療，為的就是保留完整的大體捐贈，人家問他為什麼這樣，他說他寧願醫學系的學生在他身上劃錯一百刀，也不願未來的醫生在病人身上劃錯一刀。死後還要被人開腸剖肚，他的家人不心痛嗎？但那就是他的遺願，他不但教育了醫學系的學生，更教育了千千萬萬的人。」
古媽媽又平靜了不少，我說：「不久之前我們有一位器官捐贈者周清鋒，25歲，車禍送來醫院，昏迷指數只有2分，一般人是15分，他的媽媽一衝進加護病房，哭著對他說，兒子啊，你怎麼這麼不孝順，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玩嗎？你現在怎麼躺在這裡啊？你回答我啊？後來他的骨頭救了50多人，眼角膜也捐了。受贈眼角膜者一年後寫信給這位媽媽，信上說：親愛的大哥哥，我不知道你在哪裡，但是我會帶著你的眼睛，和我的心，一起用心去看世界，作個幫助別人的人。」
古媽媽又哭了，我輕輕拍了拍她，讓她獨處。
5.
十一點，我開始對來自台中的七百位會員演講。由於今天早上古媽媽尚未來時，我又去看了古天星一次，第一次腦死判定後的他血壓一直下降，而且心律不整。如果狀況不好，可能有些器官就不能捐了，我對古天星說：「孩子啊，加油！難道你不想救人嗎？」於是我利用演演講結束前，對著七百位會員說：「各位大德，我現在要向你們每一個人借一分鐘，一位32歲的年輕人古天星，他正在加護病房，他的心願是往生之後還能救人，我們來虔誠祈禱，讓他順利如願。」
演講結束後，我來到加護病房，檢察官已經和古媽媽在交談。
檢察官問古媽媽：「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鍾阿花。」
「床上躺的是誰？」
「是我兒子，叫古天星。」
「你同意讓你兒子器官捐贈嗎？」
「同意。」
「有人逼你同意讓你兒子作器官捐贈嗎？」
「沒有。」
「那妳為什麼要這麼做？」
古媽媽看了我一眼，我的心重重的岔了一下。然後她說：「我想過了，我兒子器官捐贈救活的人，將來也都是我的親人。」
檢察官又問了一些問題，確認無誤，辦完手續，隨即離去。
我對古媽媽說：「天星待會進手術室，醫師就會開始摘取器官，他真的救了好多人，我們中國人在最無助的時候都會說，求菩薩保佑、求菩薩保佑，廟裡的菩薩、神桌上的菩薩都沒有回應這些家屬，妳回應了他們，所以妳是真的菩薩。」
「我寧願不當菩薩，我只想當我兒子的媽媽，這個要求很過份嗎？」古媽媽的聲音太平靜了，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輕輕搖搖頭。卻想起以前聽過的一句話：有時上帝會挑選特別的人。
七科醫師全到了：神經內科、神經外科、眼科、肝臟、骨科、心臟、泌尿科，連麻醉科的醫師都來了，他說：「我們把他當一個活人麻醉，因為我們怕他會痛。」我忍不住想：怕一個已經被判腦死的病人會痛，這是何等慈悲的胸懷？
6.
告別式那天，村裡好多人好多人都來了。我買了一套慈誠隊的西裝給古天星，因為他生前最想穿這套西裝去幫助別人；也買了一雙新鞋；依照原住民習俗，我也買了新毯子和新棉被。
神父、修女、牧師都來到彌撒會場，神父走到棺木旁說：「安息吧！你已經走過榮耀的路，你已經走過一生的美好，你的博愛救了很多人，你的付出，天主都已見證，你的靈魂聖潔崇高，我們以你為榮，我們永遠敬愛你。」
告別式是以音樂會的方式舉行的，非常溫馨。古媽媽告訴我，她跟古天星以前最喜歡唱一首歌，叫「愛的真諦」，現在她只要一想起兒子，就唱這首歌。於是在告別式的最後，我跟大家說，來，讓我們大家合唱這首歌：
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
愛是不嫉妒；
愛是不自誇，不張狂，
不作害羞的事。
不求自己的益處，
不輕易發怒；
不計算人的惡，
不喜歡不義，
只喜歡真理。
凡事包容，
凡事相信，
凡事盼望，
凡事忍耐，
愛是永不止息。
後來一位信仰天主教的社工告訴我，這段歌詞是《聖經》「哥林多前書」的一段。
7.
我帶著志工持續關懷，我們幫古媽媽修好了屋頂漏水問題，也把地板和牆壁整理一番，一位慈誠隊師兄開玩笑說：「對啊，我們慈濟不是要了人家器官就完了，後續關懷我們也作得很好。」
在2004年終，南亞海嘯造成世紀大災難，全球慈濟人募款募心，慈院社服室也是全員出動，全心募款。一個下午我正忙於手邊事務，古媽媽忽然來找我，小小聲、堅定的說：「師姊，我來捐一點錢。」
我簡直無法相信，幾乎就要當場收下這筆最得來不易的善款。但我說：「古媽媽，我不能收。」我的聲音很堅定，「古天星留下了三個孩子，老大、老三重度智障，妳的經濟狀況需要錢。」
「家扶中心有補助智障兒的補助款，請妳一定要收下。」古媽媽固執的眼神令我感動。她真是上人所說「貧中之富」的人，她真是最富有也最有福的人。
我帶她到社服室外面，找了一排長椅坐下。她說：「我有丈夫，也有兒子，很多年以前我丈夫死了，現在，我兒子也死了，師姊，妳知不知道對一個女人來說，死了丈夫跟死了兒子哪一個比較痛？」她問了一個我無法回答的問題，我靜靜的望著她，她又繼續說道：「我後來才知道，死了兒子比死了丈夫痛一百倍。」
「你是一個最了不起的媽媽，有勇氣做這樣的決定。古媽媽，妳為什麼願意完成兒子的心願，簽下器官捐贈同意書？」
她搖搖頭，反而問我：「師姊，妳為什麼要勸人器官捐贈？」
我說：「那天早上妳把器官捐贈同意書撕了，我並不怪妳，我知道很多原住民對器官捐贈並不認同，其實不僅是原住民，一般人的觀念還是不能接受器官捐贈的觀念。上人說，信己無私，信人有愛。我想，化無用為大用，這樣的觀念一定可以被民眾接受，因為我不是為己，我相信人人心中都有一份愛。」
古媽媽又說：「妳們這一群志工師姊的真誠讓我很感動，還有，那時候我去加護病房，看到醫師和護士很認真的把一個快死的人當成自己的親人在搶救，我也真的很感動。其實，我一撕同意書就後悔了。」
我也作了一個比喻來向古媽媽說明：「一間房子如果壞了，我們把還可以用的樑柱拆下來，或是把還可以用的屋頂或牆壁拆下來，拿去蓋別的房子，讓別的房子可以繼續住人，這不是很好嗎？」古媽媽還告訴我，她得到更多人的愛，不只是來自慈濟人的，還有來自村裡其他人，這是完全始料未及的。
生命總是平衡的，以一種我們原先不瞭解後來會瞭解的方式。
古天星捐出的骨骼救了五、六十人、他的心、肺、兩枚腎臟、肝臟、眼角膜分別由振興醫院、台大醫院、大林慈濟醫院、花蓮慈濟醫院救了七個人。因為古媽媽，古天星在人間永遠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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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英雄的心願
1.
慈濟醫院外圍人行道上，媽媽帶兩個兒子快步走著。弟弟忽然問媽媽：「媽，爸爸住哪一間病房？」媽媽皺了一下眉頭，沒有回答，只說：「跟著我走。」
三人繼續走，過沒多久，讀國中的弟弟忽然對大他五歲的哥哥說：「哥，等一下見到爸爸，你千萬不能先哭。」
「這我知道。」哥哥很肯定的回答。
對於弟弟的成熟懂事，媽媽沒有任何表示，只是一直快步走。三人來到慈濟醫院，上了三樓，走過迴廊，來到另一段走廊的入口。
弟弟看了走廊入口的大匾額，忽然停住，大叫：「這是什麼地方？」哥哥說：「這就是心蓮病房。」
弟弟馬上哭了：「媽，爸爸怎麼會住這？你騙我。還是我們走錯了？媽，我們走錯地方了，對不對？」
從來沒有人教過弟弟，「心蓮病房」是一個怎樣的地方、裡面住些什麼樣的病人。但是弟弟已經國中了，不用別人告訴他，光看「心蓮病房」四個字，就知道是怎樣的病房。
媽媽伸手抹了抹弟弟的臉，「別哭了，進去吧。」
2.
我第一次看到簡健雄，是在急診室。他是極少數在急診室還能站著跟我說話的病人。他是胰臟癌末期，才四十二歲，桃園人。當時我完全看不出他有什麼病，只感覺他精神煥發，說話極有條理；開朗幽默，談話間不時哈哈大笑，讓身邊的人感染到他的生命力。
後來得知他的背景，非常欽佩。看到常住志工穿梭病房，他也常問我：「寶彩師姊，有沒有病人需要我去幫妳跟他說說話的？」他就是這麼熱心，我當然要善加利用。於是有一次我跟他說：「我想到有一群人，你可以去跟他們說說話的，不過他們不在醫院裡面，你想去嗎？」其實我知道他想。
果然，簡健雄很有興趣，問我：「是誰？他們在哪裡？」
「花蓮看所守。去不去？」
「去去去，當然去，我是水裡來水裡去，火裡來火裡去。」
我帶著簡健雄和另一位癌末鬥士呂芳淑，到花蓮看守所去跟孩子們分享。由於孩子們普遍反應很好，看守所又請我們去，所以我們前後一共去了三次。最後一次簡健雄因為身體不適並未前往，只有癌末鬥士呂芳淑跟孩子們鼓勵與分享。
三個月後，孩子們有了這樣的回應：
「簡師伯，一聽師姑說您的病情又加重了，心情頓時沈重起來。我們都還想聆聽您的教誨與開導，所以您不可以就此輕易的放棄。我姊也是癌症末期的患者，所以這其中的心疼與不捨我可想而知。您千萬不可以輕易放棄大家而離去，知道嗎？這樣會有多少人為您傷心您知道嗎？所以無論如何一定要加油！我們都相信您可以輕易辦到，也請您能早日出現在我們眼前。」
我把信拿給簡健雄看，看完之後他不發一語，眼中含淚。
3.
這天下午我們志工帶著簡健雄一起去居家關懷，途中簡健雄問我：「師姊，等一下要去看的個案，大概是怎樣的情形？」
「案主李秋香，三十六歲，腎臟惡性腫瘤，本來跟你一樣開朗，知道自己的病以後，封閉自己，不出家門，也很少跟人講話。」
車子在七星潭邊的小村停了下來，我指著不遠的一戶，「就是這家。」我帶著簡健雄和其他志工下車前行，門口鄰居三三兩兩，我正要出言相詢，背後一個宏亮的聲音大喊：「秋香師姊！我們來看妳了！」
我跟身旁一位師姊對望一眼，心中均想：「說不定今天可以解開李秋香的心結。」
我們坐在客廳跟李秋香聊天，帶著她跟我們一起唱手語歌「感謝天感謝地」，簡健雄還唱了一首改編歌詞版的「要拼才會贏」，最後我們將要離去前，簡健雄笑嘻嘻對李秋香說：「我們要走啦，別太想我們，因為我們一定還回再來。要快樂喔！雖然我也是癌症，可是妳看，我每天笑嘻嘻的，很快樂。」
李秋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是自言自語的說：「我們家以前是作餐廳的，常常有個情況，早上還沒準備好，十點、十一點就有客人來了，我們根本來不及準備。我覺得這跟我後來的人生真像。」
簡健雄問說：「哪裡很像了？」
「剛開始是我的一個腎有問題，在洗腎，後來醫生說我可以換腎，而且後來我也真的換腎了。可是當我還陶醉在換腎的喜悅中，卻發現另一枚腎臟有惡性腫瘤。發病這麼突然，我根本來不及準備。」
「妳是來不及準備，我是根本不知道我要準備。」簡健雄忽然收起笑臉，「如果每一件事都可以準備好，那就不叫人生了。」
「不叫人生叫什麼？」李秋香問。
「叫天堂。很可惜，我們都活在人間，我們都是凡人。所以我們永遠來不及準備。可是妳知道嗎？人間最有趣的地方在於，有些事不用準備，也可以做得很好。」
「是嗎？比如說什麼事？」
「比方說十七年前我當爸爸。我根本來不及準備，我只記得一回家，我老婆說，喂，你要當爸爸了。我說好，然後我就當爸爸了。」
「然後呢？」
「什麼然後？雖然我沒準備就當爸爸，我這個爸爸當得還真不錯。」簡健雄露出得意的笑容。
「哪有自己說自己當爸爸當得不錯！」
「是真的，不然我下次帶我兩個兒子來看妳。另一種情況是，有些事妳就算來得及準備，也沒用，妳剛說妳以前是作餐廳的，妳就應該很清楚，一天之中如果客人來得少，東西就剩多了，所以就算來得及準備也沒用。」
「這樣還是有服務到客人。」
簡健雄不理會她的回答，「還有另一種情況，有些事妳不準備反而對妳比較好。」
李秋香覺得奇怪，「這是為什麼？」
「因為妳根本不知道已經輪到妳準備。不過，就算不知道，妳也會應付。這就叫做沒有準備就是最好的準備，所以不準備反而比較好。」簡健雄忽然轉過頭來，認真問我：「寶彩師姊，妳準備好得癌症了嗎？」
我愣住了，這什麼問題啊？問他：「你說什麼？」
簡健雄繼續對李秋香說：「看吧，誰會把自己準備好，等著癌症送上門來？等不到癌症，難道還問：癌症啊癌症，我已經準備好了，你怎麼還不來？」
大家都笑了，笑聲未停，李秋香忽然問：「師兄你裝這樣裝多久了？」
所有的人都呆掉了，李秋香嘆了一口氣，「你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我，你別忘了我也是癌症。」
大家以凝固的表情看著簡健雄，我呼吸好像停了。
簡健雄停下來，看了李秋香一會兒，說：「妳說對了，我用裝的，我真的用裝的，從我知道得癌症那一天起，我就告訴我自己，從現在開始不論我再發生任何難過的事，我都要跟他相反。他要我哭哭啼啼，我就越哈哈大笑，他要我骨肉分離，我就在花蓮買房子，他要我得癌症，死氣沈沈，我就越健康，跑來跑去。我得癌症算我倒楣好不好，好，那就算我倒楣，我也沒話說。就是因為我已經夠倒楣了，我不要再倒楣下去，所以如果再發生任何難過的事，我都要故意跟他相反。我如果不裝，我不知道怎麼活下去，我如果不裝，我什麼也不是。假如妳覺得我裝得不像，那妳就來裝啊，妳來裝啊。」
「真像，裝得真像。」李秋香慢慢抬起頭，看著天花板，眼睛慢慢閉上，兩行眼淚流了下來。
4.
這天早上，簡健雄聽說上人已經來到慈濟醫院，精神為之一振。很高興對我說：「師父待會說不定會來。」
其實他心中明白，上人有那麼多事要處理，很可能沒有機會過來心蓮病房，我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但我們彼此都不說，因為我們都知道。這就是同門師兄師姊的默契，從不用刻意培養，因為這種默契會自己形成。
「師姊，以前我看師父摸小孩子的頭，就覺得好可愛。」
「對啊，小孩子總是可愛的。你記不記得有一次，一群小菩薩排隊要捐撲滿給師父，一位四歲的小菩薩來到師父面前的時候，忽然重心不穩，往前一跌，師父反應好快，左手扶住小孩的手，右手把小撲滿接過了，結果那小菩薩還說，師公，我來捐零用錢給你蓋醫院。」我想著那些溫馨逗趣的畫面。
簡健雄馬上笑了：「我記得那些畫面，真的好可愛！」他露出滿足的笑容，「我小孩也給師父摸過頭。」
「嗯，那很好啊。」
「而且，師姊妳知道嗎？師父對特別乖的小孩會摸三次頭，這是我細心的觀察。」他得意的向我說著他的發現。
其實上人對所有來捐撲滿的小孩都是滿心歡喜，一視同仁，對於許多不到六歲的小孩子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愛心，均同感欣慰，又怎會有摸一次頭與摸三次頭的分別？這一切都是簡健雄的孺慕之情，但見他如此真心，我也不禁感動，於是我說：「對，乖小孩才有福。」
「師姊，妳給師父摸過頭嗎？」
他忽然這一問，真把我問倒了。「沒有啊，怎麼這樣問？」
「我也沒有。」他的眼睛忽然望向遠方，「等我再來的時候，我就可以讓師父摸頭了。」
我知道他說「再來」是什麼意思。他也知道我知道，我們的默契又開始發酵。正是這種無言的默契，讓我們偷偷交談，私下溝通。我知道他在想什麼，靠的正是這種默契；我心中一陣陣不捨得酸楚，也是因為這種默契。我正想跟他再說些話，上人忽然來到心蓮病房。
所有的不可能都有可能，所有的可能都可以成真。簡健雄見到上人，想都不想，伏地頂禮，隨即起身，對上人說：「師父，請不要擔心，我很好，我……我去了以後很快就會回來，到時候就可以讓師父摸頭了。」
上人說：「不用等到你去，我現在就幫你摸頭。」往前一步，摸了簡健雄的頭。
簡健雄在醫院到處鼓勵病人，跟著我去居家關懷，也解開了很多案主的心結，在家人朋友面前永遠笑容可掬，對醫護人員總是爽朗開懷，但是上人這一摸頭，他像是長年在外飽受委屈的孩子受到慈母膚慰，一剎那間，癌症發病以來所有心中的不平和隱藏的心事，瞬間全部爆發，他崩潰了，直接大哭。
他一邊哭一邊說：「感恩師父。師父，你看，我……我很乖吧，這樣……如果……如果我再來的時候，就可以給師父摸三次頭了。」
上人說：「這哪裡需要再來？師父現在就如了你的願。」又摸了三次簡健雄的頭，鼓勵之後離去。
雖然得了癌症，簡健雄許下心願，要當兩個兒子的好爸爸，他的心願完成了；他也曾許下心願，要好好照顧妻子，他的心願也完成了；他又許下心願，要當慈濟志工，他的心願又完成了；他還許下心願，要來花蓮定居，他的心願還是完成了。他真不愧叫做英雄，雖然得了癌症，他所有的心願都完成了。簡健雄的毅力在生命最後一刻發揮得淋漓盡致，他自己看完門診幫我上病房區看病人，他作完化療跟我去作居家關懷。他人如其名，是生命力最強悍的英雄，真正的英雄就算得癌症，也不怕心願落空的，因為他永遠都有最後一個心願：「乘願再來」。對，就是「乘願再來」。我總認為「乘願再來」是佛教裡最動人的一個觀念，這輩子心願未了，還有下輩子；下輩子心願又未了，還有下下輩子；下下輩子心願再未了，還有下下下輩子，虛空有盡，我願無窮，我相信簡健雄最後一個心願還是會成真的，我真的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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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不聽話腎臟
1.
「秋香，妳最近有沒有覺得，妳的腿好像……嗯，好像一支粗粗的大象腿耶。」秋香的好友這樣告訴她。
「妳是沒被大象腿踩過？要不要試試試？」秋香快要翻臉了。一個才二十四歲的女生，如果被人叫「蘿蔔腿」就已經夠慘的，還被人叫「大象腿」，秋香當然生氣。生氣歸生氣，秋香心裡覺得很奇怪：「我怎麼會越來越胖？我明明沒有狂吃狂喝啊。奇怪，怎麼會這樣？」秋香越來越疑惑，她告訴自己，一定要找到自己突然肥胖的原因。
秋香開始服用各種中藥，她認為沒有到大醫院檢查的必要，因為只是小小的突然肥胖，應該沒有什麼。秋香心裡想：反正我少吃一點，多運動一點，再吃一些中藥，應該就可以好了。吃中藥其實是很不錯的，搞不好又可減肥，又可強身，一舉兩得。
秋香又想：現在不是很流行什麼中藥減肥嗎？說不定我可以藉這個機會把自己弄苗條一點，這樣我以前買的那些洋裝就可以穿了，而且我如果比以前更瘦，一定更好看，這樣我又可以買好看的新衣服，所以我一定要瘦下來。
就這樣，秋香相信自己沒病，當然也沒有到醫院檢查。直到三年之後，秋香跟家人到南部玩，一天晚上，晚餐時秋香食不下嚥，心跳忽然加速，於是家人立刻把她送到醫院。醫師診斷是急性毒素造成腎發炎，秋香住院了。住院其間醫師告訴秋香：「這種急性毒素造成的腎發炎，有的病人洗腎三個月就會好。」
由於需要短期洗腎，秋香出院後回到花蓮，但是，短期洗腎後秋香才知道她並不在「有的病人」範圍內，她必須長期洗腎了，不過外向的秋香還是那麼樂觀。後來秋香聽從長輩的意見轉到慈濟醫院洗腎，她的主治大夫廖晉興醫師建議秋香登記換腎，秋香欣然接受建議，登記換腎。
繼續洗腎的秋香生活並未受太大影響，過了三年，有一天秋香接「又」獲通知：「住院準備接受腎臟移植。」為什麼說「又」呢？因為這已經是她第三次接受換腎通知了，高興還是很高興，但是秋香當然會想：這次是真的嗎？她之前就已經被通知過有兩次可以換腎的機會，後來都因為配對不合，都沒有順利移植，難道這一次又要空歡喜一場？
在一個偶然機會下，我問秋香前兩次會不會有被命運「戲弄」的感覺，秋香完全不那麼認為，她說：「就好像你買刮刮樂以後，心裡充滿希望，結果一刮，什麼都沒中，那你能怎樣？甩甩頭，笑一個，等下一次吧。」
2.
今天是秋香腎臟移植後的第七天，一般說來，腎臟移植都是住院一星期就可以出院，但是秋香的情況有點不順利。她一直未排尿，這表示她不太適應新腎臟，新腎臟也不太適應新主人。
「不排尿就不能出院囉。」醫師告訴秋香。
秋香倒是不著急，一派輕鬆：「我的新腎臟還在睡覺，不工作，真奇怪。」
秋香不急，我很著急，頻頻問她：「醫生怎麼說？」
「開刀之前醫生就跟我說清楚啦，這枚腎臟的主人曾經休克過。我仔細聽完醫生的解釋，也同意一切，才動手術。醫生說能自動排尿是最好，如果不能，就把它拿出來。我也說好，不能排尿的腎臟留在體內做什麼？我覺得奇怪嘛，怎麼這麼久都不排尿呢？難道這腎臟還在休克嗎？早就該醒了吧。」
我覺得秋香還滿能苦中作樂的，於是我說：「妳給腎臟取名字了嗎？」
秋香眼睛一亮：「妳說什麼？」
「我們來給腎臟取名字，把他當作自己的小孩。」
「然後呢？」
「既然是自己的小孩，就要叫他乖乖聽話，乖乖排尿。」
「那……如果他不聽話呢？」
「那你就罵他！」
我以為秋香會覺得這個點子很無聊，沒想到她比我還高興：「這個好，這個好。」
我問秋香：「取什麼名字？」
「首先嘛，我姓李，所以我的腎臟也應該姓李。」
我拍手贊成：「聽起來很有道理。」
秋香認真思考：「叫什麼名呢？它是取代我那個壞掉的腎，又來的腎，所以應該叫又腎，所以它姓李，名又腎，就叫李又腎！」
我嚴肅的說：「這不是扮家家酒，這是來真的。從現在開始，妳要跟李又腎說，要他乖乖聽話，乖乖排尿，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都好，連拐帶騙，恩威并施，剛柔並濟，軟硬兼顧，多管齊下，他就是：要──排──尿。」
秋香真的把頭低下去，對著腎臟說話：「李又腎啊李又腎，如果你還在睡覺，你趕快給我醒來啊，別再偷懶了。醒來以後乖乖工作，讓我排尿，這樣我就可以早一點出院了。如果你再不醒來，我就要叫醫生把你拿出來了。」表情認真，莊嚴肅穆。
3.
就這樣，秋香真的照三餐跟她的腎臟說話，後來覺得這樣心戰喊話不夠，早晚追加各一次，共五次；後來應家人要求，再追加四次，變成早中晚各三次，共九次。
過了三天我再去看秋香，她簡直變了一個人，整個人容光煥發，精神特好，告訴我說：「師姊師姊，我開始尿尿了。」
我為她高興：「真的？情形怎樣？」
「我又聽到我的尿尿聲了。」秋香怕我不瞭解，說得更詳細：「我尿在白鐵尿盆上。一滴就會有一滴的聲音，所以尿尿會有滴滴答答的聲音，我已經有七年沒有聽到自己尿尿的聲音了。」
七年沒有聽到自己尿尿的聲音！我無法想像如果有一天聽不到自己尿尿的聲音會怎樣，會尿尿似乎是天生自然而然的，沒有人會特別珍惜。是不是與生俱來的，我們都視為理所當然，一直到我們失去了，才後悔？如果什麼事都是錯過了才覺得可惜、失去了才感到後悔，生命有多少可以讓我們失去、讓我們錯過呢？
我問秋香：「為什麼聽不到自己尿尿的聲音？」
「因為洗腎的人幾乎沒有尿。」秋香解釋，「前天晚上，我覺得下腹有點怪怪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膀胱，反正有一點點感覺，好像漲漲的，又好像不是。沒多久，我就聽到答的一聲，我不用聽第二聲，就知道那是什麼聲音，後來又是答的一聲，然後滴滴答答，我知道我尿尿了，我也哭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握著秋香的手，「妳用什麼方法讓你的李又腎乖乖聽話的？」
「哈！我也沒有用什麼特別方法，」秋香越來越高興，「就照妳講的，每天跟他說話，他大概是被我唸到煩了，所以就乖乖排尿了。」
我說：「好啊，李又腎已經乖乖了，妳現在要跟另一枚腎臟說，你也要乖乖的，讓我健健康康一直活下去。」
新的李又腎的確從此乖乖聽話，秋香出院後，李又腎一直保持乖乖的個性。
沒想到三年後，秋香原本的另一枚腎臟開始不乖，他不但比李又腎更不聽話，而且更壞、更兇狠──他有惡性腫瘤。雖然秋香每天叫他好好聽話，但他就是不聽話，由於他的不聽話，讓秋香住進了慈濟醫院的心蓮病房。
4.
心蓮病房內，秋香靜靜的望著窗外，我靜靜的望著她，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其實，我是不敢去想她在想什麼。
「外面天氣真好。」秋香忽然說。
「對。」
「要是每天都像今天這麼好天氣就好了。」
「是啊。」
「花蓮的山真好看。」
「如果你不累，我可以帶你去散散步。」
「不用了，我是花蓮人，路我很熟。」
「嗯，應該是你帶我走走。」我勉強笑了一下。
秋香又不說話了。
我有點不知道如何跟平靜的癌末病人互動。如果他大吵大鬧、大哭大叫，我還可以想辦法開導、勸說、安慰。但是，他面對生命中最殘酷打擊，卻表現出最冷靜的反應，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平靜的癌末病人沒有說什麼，我卻學到更多。他們當然不會直接告訴你生命的意義，但你自己去發現、去體會到的卻更多。我像一個第一天剛上小學的小學生，對眼前的老師充滿了敬畏。
我說：「妳是不是想說什麼？妳想說什麼就說出來。」我看她心事重重，好像有話要說。
「沒有。」
「妳心裡有什麼想法嗎？」
「沒有。」
「我削蘋果給妳吃好不好。」
「不用。」
「那我陪你聊天吧。」
「好。」
秋香又安靜了。
靜了好一會，秋香忽然說：「生命是很奇妙的，有些人好像快要活不久了，卻又活下來；有些人好像很健康，卻又一下子就死了。」
我也說：「我們永遠沒有答案的，永遠沒有，我們只能好好去活，好好去活每一天。」
我不再刻意找話題，只是看著秋香。看著她，我忽然發現，她比我三年前認識的時候蒼老不少。一個好好的女孩，家族沒有任何重症病史，就算生病，頂多是感冒之類的小病。但是，一次旅遊中發現自己有腎臟病，從此走上洗腎之路。沒想到竟然獲得換腎機會，帶著新腎臟又走上新的人生之路。更沒想到新的人生之路沒走多久，原來的另一枚腎臟竟然惡性腫瘤。我心裡想，這是怎樣的人生啊？忍不住對秋香說：「沒想到老天爺跟妳開了這麼大的玩笑。」
「沒關係。」
「沒關係？」
「真的沒關係，活到現在我已經很感恩了，就算是我明天要死，我也準備好了。妳不要再說了。」
「好，我不說。」
「老天爺跟我開的玩笑，我已經給他開回去了。」
我小小聲、小小聲的問：「怎麼開回去？」
「我死了以後要捐眼角膜。這樣一來，我既是器官受贈者，回饋社會，又變成器官捐贈者。我死了以後，我的眼睛還在看世界，老天爺根本開不到我的玩笑，所以叫做開回去。」
我看著她，她的形象在我眼中越來越巨大起來。可能是形象太巨大了，把我的眼睛撐得好痛，我幾乎要花一生最大的力氣才能不讓眼淚掉下來。
三個月後，李秋香安然離開了這個世界。她的不聽話腎臟，再也不能聽話，永遠乖乖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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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四口
1.
「不要跑來跑去，皮皮，這樣很危險。」
「皮皮，你不要再跑了，跟你說過多少次，走廊不要奔跑。」
皮皮不聽每一位護士阿姨的勸告，還是跑來跑去。奇怪，五歲的小孩不是應該在幼稚園？怎麼會在醫院跑來跑去？我看著皮皮，心中開始一個大大的問號，乾脆直接問他：「你在這邊做什麼？」「我在照顧我爸爸。」「這麼小就會照顧爸爸？你騙我。」「誰騙你？我才沒有騙你。」皮皮說話口氣完全不像一個五歲的小孩，我再問：「你爸爸在哪裡邊？你帶我去看他好不好？」
皮皮牽著我的手，把我帶到一張病床前面，然後抬頭跟我說：「這是爸爸，我媽媽也在這裡。」
本來應該在讀幼稚園的皮皮，爸爸趙啟容是鼻咽癌患者。因為治療鼻咽癌而必須常常進出醫院，目前也沒有工作，所以他的小孩皮皮沒辦法跟其他小朋友一樣去幼稚園。而時常進出醫院的結果，長久下來，一個五歲的小孩講話的語氣完全像大人的語氣。
趙啟容正熟睡著，我看著媽媽，她叫阿真，懷孕九個多月，就快生了。我問阿真：「妳都在這裡陪先生？」
「對，我以醫院為家。」阿真聲音略帶苦澀。
「你有身孕，又要帶小孩，你們這樣怎麼睡？」
「如果有空床，多一張陪病床。如果沒有，小孩子睡靠牆。」阿真說得輕鬆，我聽得心疼。趙啟容生病太久，整個家沒有經濟來源，整個家都被拖累。因病而貧，他們家最後成為我們的照顧戶。
太太看著正在熟睡的先生，說話的聲音顯得很虛弱，她告訴我，她先生本來是鑑定玉石的。
我問她：「怎麼鑑定？」「一顆石頭他拿在手上，他看一看就知道是不是玉，或只是一顆石頭。」「這真是增加了我的知識，他這麼厲害？」「厲害什麼？他能看出石頭裡有沒有玉，卻看不出自己會得鼻咽癌。」
我的心好像被人揪了一下，我告訴阿真：「別這樣說，世事難料，如果我們可以預知未來的每一件事，那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2.
早上我一進社服室，皮皮跑進來，滿臉通紅，小手揮舞著一張一百元，跟我說：「給小孩買飯飯。」
「給什麼小孩？買什麼飯飯？」
「師姑，這一百元給小孩買飯飯。」
「你怎麼有一百元？誰給你的？」
「這是我的錢耶，是我的紅包喔，我要給小孩買飯飯的。」
我知道解開這個「謎語」的方法就是帶他上病房找媽媽。
「你真的去找師姑捐錢，嗯，很好。很乖，很乖。」阿真笑著說，「我跟皮皮每天看大愛台，有一個廣告，好像是說國際賑災的吧，畫面一個阿富汗媽媽抱著一個小孩，那小孩一直哭一直哭，那媽媽一直輕輕拍著那個小孩，可是那小孩還是一直哭一直哭。這個畫面早上播，中午也播，晚上也播。播到有一天，皮皮問我說，媽媽，那個小孩有媽媽抱著，為什麼還一直在哭啊？我說，因為小孩餓了，沒有飯飯吃。他們都吃草，很可憐。我也只是說說，後來我弟弟來，給我丈夫包了一個紅包，也給皮皮包了一個小紅包。皮皮就從紅包抽出一百元，很認真的問我說，媽媽，這一百可以給那個可憐的小孩買飯飯嗎？我想說這也是好事，趕緊說，當然可以啊。」
我心裡其實太震驚了，皮皮才多大？五歲！五歲的小孩就知道捐款來救那些沒有飯吃的跟他一樣大的小朋友。
我開了一張收據給皮皮，皮皮看著收據上面的名字，一邊跑一邊大聲叫著：「怎麼會有我的名字？哇！我的名字在上面耶！我的名字在上面耶！」皮皮一邊跑一邊揮舞收據，一路「炫耀」著回到病房，對著坐在床邊的趙啟容說：「爸爸你看！爸爸你看！有我的名字耶！」
這天上午我又到病房區看皮皮一家人，皮皮一直沒有去讀幼稚園，因為爸爸住院，他也住在醫院裡，一直跟護士阿姨互動，比較早熟，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真是太大了。於是我故意問皮皮：「那如果你還有錢，你要不要捐？」「不行。」「為什麼不行？」「唉呀，不行就是不行嘛。」。「好啦，我知道不行，那你偷偷跟我說為什麼不行，我不會告訴別人喔。」「有錢要給妹妹買東西，不能亂花錢。」
原來媽媽早就告訴皮皮，他快要有一個妹妹了。
3.
不久，阿真提早生了。早產的小女嬰暫時在小兒加護病房。沒想到皮皮這時忽然得了重感冒，被送到急診，可能是晚上睡陪病床而著涼。
趙啟容因治療鼻咽癌住院，太太住產房，皮皮在急診室病床，新生小女嬰在小兒加護病房，一家四口本來應該團聚，卻又分離，分離得這麼近，就在同一家醫院；又分離得這麼遠，一家四口，四種樓層，四張病床。
我去看趙啟容，他戴著口罩，右手推著點滴架，腳步緩慢，點滴架上的點滴晃動得很厲害，趙啟容身上披著一件薄夾克，一步一步，有點吃力的走著，走過護理站，又繼續往前走。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忽然披在肩上的夾克掉了一邊，他伸出左手，差點搆不著，他將瘦弱的身體斜側一邊，再度伸手去搆，顯出努力的樣子。
我看得很不忍，問他：「你要去哪裡？」
「我去看我的女兒。」
我陪他來到三樓小兒加護病房，他右手緊握著點滴架，看著玻璃箱內的小女嬰，他的眼神不太像一個爸爸看著自己剛出生女兒的眼神，我從來沒看過剛獲得新生命的爸爸有這樣的眼神，完全沒有任何為人父的喜悅，他向來病而疲倦的眼神此時變得很深，似乎深到裝得下世上所有的憂愁、恐懼和不捨，這樣的眼神任何人只要看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
他看了一會，身體忽然晃了一下，我正要攙扶，他用極沙啞的聲音問我：「我太太呢？」
我帶他來到產婦病房，阿真看到他，第一句話就說：「我要出院，我要看我的皮皮。」
一般產婦應該是高高興興，家裡多了一個新生命，但是她沒有為人母的歡喜，此刻的她臉色非常蒼白，她一邊說一邊掀開棉被，起身而起，準備穿鞋，因為她的皮皮還在發高燒。
趙啟容轉過頭來，對我說：「帶我去看皮皮。」
阿真堅持跟來，我們三人來到急診室，在那裡的其中一張病床，躺著皮皮。皮皮睡著了，睡得好熟。夫妻看著皮皮，我也看著皮皮，其實我是有點不敢看他們夫妻的眼神。熟睡的皮皮沒說話，他們夫妻也沒說話，我也說不出話。
急診室明明是充滿各種聲音的，我卻忽然感覺這個世界真安靜，安靜到令我有點不知所措的程度。
4.
書記認識趙啟容，因為趙啟容進出醫院多次，書記瞭解他們一家的狀況。這天我在一樓遇到書記，她說：「我跟我婆婆說了阿真的狀況，我婆婆說，阿真也是新媽媽，也是人家的媳婦，如果我媳婦這樣，那我不知有多心疼。同樣是媳婦，阿真的婆婆一定也很心疼。好，我來燉補湯，妳幫我拿給阿真。」
「妳真好。」我輕輕拍著書記。
「沒有啦，是我婆婆好。」書記被我稱讚得有點不好意思。
「兩個都好。」說完我往病房區走，一上樓我就看到小雯護士，她請完產假剛回來上班，最近這幾個月看她大肚子慣了，沒想到小雯一生完小孩馬上恢復窈窕身段。我忍不住稱讚一下：「小雯，妳生完還是那麼苗條喔。」小雯沒有回應我的稱讚，卻說：「師姑，我跟妳說喔，我拿了一些坐月子的中藥材，妳幫我給阿真，希望她身子快點好起來。」
我看著一包一包中藥，眼眶一熱，「妳自己呢？你的身體狀況還好吧？」
小雯拉我的袖子，輕輕搖一搖，說：「師姑，我很好，我不要補過頭了，真的，我家人把我補得身體比以前更好，再補下去，我看我可能要開始發胖了。」小雯說到這，自己也笑了出來，「這些中藥麻煩師姑處理，就幫我燉補湯給小真，我知道師姑最會燉補。」
有哪一家醫院的書記看到住院產婦沒有坐月子，會請自己的婆婆燉補湯幫助產婦坐月子？有哪一家醫院的護士看到住院產婦沒有坐月子，會拿自己坐月子還剩餘的中藥還幫助產婦？有哪一家醫院照顧病人照顧到連病人家屬也一起照顧？
一星期後，這一家四口同時出院。
5.
這天下午我坐在社服室，心想：已經兩個月沒看到這家人，真好，想必一切平安。還在這樣想，一個小男生拉我的裙角：「紀雪師姑，我們又來了。」
皮皮拉的。
又是一張病床、一張陪病椅，一家四口人，那是教人最不忍心的畫面。我想：這一住不知道又要住到什麼時候？
過了一星期，某個早上護理長打給我：「紀雪師姑，妳可不可以上來一下？」「什麼事？」「這個媽媽快撐不住，妳可不可以來幫忙帶小孩一下？」
原來趙啟容昨天晚上大出血，護士擔心如果皮皮再看到大出血，心裡會有陰影，所以護理長請我把皮皮暫時帶離開病房區。
上次阿真出院時我告訴她：「妳要餵母奶，餵母奶比較健康，而且比較省錢。」這次再度看到阿真，她比上次更憔悴，小嬰兒三個小時餵一次母奶，她完全沒辦法好好休息。再加上要照顧先生、又要看好皮皮、又要餵母奶、一直抱小女嬰，她的精神和體力都透支了。
我把皮皮和小嬰兒帶到社服室，至少讓媽媽休息二個小時。對阿真說：「如果小孩子哭，我再幫妳帶上來。」阿真點點頭。
我帶了小嬰兒三天，遇到其他志工師姊，她們好奇：「妳去哪抱這個孩子？」、「妳怎麼抱別人的小孩在玩？」、「喜歡小孩自己不會生一個喔？」
最後我把小女嬰抱到心蓮病房。阿公阿嬤看到新生命特別有精神，本來在睡覺，我一去，他們睡意全消，精神一振，想伸手抱，我稱之為「小嬰兒療法」。但我知道，抱著小女嬰在醫院走來走去，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6.
這天早上，阿真抱著小女嬰，露出痛苦的表情對我說：「師姊，我想找外勞照顧我小孩，我真的撐不下去了。」「妳要找外勞？外勞都是要長期的，妳這樣找短期的不太好吧？」「我又要照顧先生，又要照顧皮皮，又要帶這個孩子，我真的沒辦法了。」
「大家都在幫妳，妳再忍耐一下，我們會繼續幫妳，別擔心。」我看著小女嬰，她睡得好熟。
下午我到心蓮病房，遇到志工藍媽媽，我忽然想到：對了，說不定藍媽媽可以幫忙帶小嬰兒。於是我告訴她阿真的狀況，藍媽媽說要先回家問先生。
他們家開中藥店，有可能嗎？我不太相信。
第二天，藍媽媽真的來找我，「我問過我先生，他說可以，我晚上八點可以過來帶回去，第二天早上八點再抱回來。」
於是我帶她去見阿真，藍媽媽自我介紹：「我們家是開中藥店，有兩個小孩，我們開店時間早上八點到晚上十點，所以晚上我會過來帶，早上送回來。」
阿真還沒回答，皮皮大哭：「你們都是壞人，你們都要把我妹妹抱走。」
我趕緊解釋：「沒有抱走，晚上帶走，早上就回來了啊。」
皮皮開始大叫：「我不要！我不要！」
阿真說：「別人看到我的家庭這樣，都會故意對皮皮說，要把妹妹帶走，反正你們也養不起，送人總比餓死好。所以皮皮很討厭別人來抱走妹妹，他說要保護妹妹。」
藍媽媽感到一陣心疼：「皮皮乖，我幫你們照顧妹妹。」
皮皮還是哭：「不行，你們每個大人都是壞人，都要我妹妹。」
我蹲下來，摸摸皮皮的頭：「不是把妹妹送人，是妹妹晚上去住師姑家，白天再回來。」拿出面紙，伸手擦了皮皮的眼淚，「皮皮，你希不希望妹妹健康？」
皮皮用力點頭。
「那你希不希望妹妹肚子餓的時候有牛奶喝？」
皮皮用力點頭。
「那你要不要讓師姑照顧妹妹？」
「我不要！我不要！」皮皮用力大哭。
經過我、藍媽媽、阿真三人輪番上陣，慢慢說明，耐心開導，皮皮才同意讓我們帶妹妹。皮皮有著異於同齡小孩的成熟，要說服他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望著遠去的阿真母子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藍媽媽說：「我看到皮皮哭，我才知道我姊姊跟我說的是真的。」
我問：「什麼真的？」
「我也是送給人家養的，」藍媽媽回憶，「我姊姊說，當初我要被送給別人養時，姊姊有哭。我一直不相信，姊姊那時才多小，知道什麼事？怎麼可能會哭？現在看到皮皮哭，我才知道原來姊姊講的是真的，原來我們小看了五歲大的小孩，他們什麼都知道，我竟然一直不相信，隔了四十年，直到現在看到皮皮哭，我才相信。」
「我們都忽略了親情對小孩子的影響了。」
藍媽輕輕抱著小女嬰，「她……她真像我的敏芳。」
就這樣，小女嬰白天由志工帶，晚上藍媽帶。從小女嬰四個月大，帶到八個月大，一直帶到趙啟容往生。
阿真目前還是我們的照顧戶，我們居家關懷會去看看她，持續關心。一家四口成了一家三口，醫院裡永遠有令我失望的事，但我並不會因此而失去對生命的熱情，看到那麼多人輪流帶小女嬰，我就再一次找回對生命注入熱情的動力。尤其是小女嬰孩還沒被藍媽媽帶回去前，在護理站由大家輪流照顧，護士一忙根本沒有多餘人手，於是最後抱女嬰的護士去忙之前，看到正坐在電腦前打報告打得焦頭爛額的實習醫師，就把女嬰往實習醫師身上一塞，「給你，抱好。」二十歲出頭的大男孩，左手接過女嬰，右手繼續打報告；眼睛一邊注視電腦，還要不時轉頭看女嬰有沒有乖乖的睡覺，如果女嬰哭了，右手就要立刻離開鍵盤去逗女嬰笑。這種「左手抱嬰右手打字」的高段功夫，還有「書記護士志工齊助坐月子」的愛心接力，真的，大概只有我們慈濟才有的，那是我最難忘的一個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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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芳
1.
清晨的陽光輕輕灑在心蓮病房的客廳，拉長了窗戶的影子，也把敏芳的長髮和脩長倩影修飾得更窈窕脩長。
「你好。」敏芳主動跟一位坐在輪椅上的男子打招呼。
「妳好。」中年男子回答。
「我可以站在這裡嗎？」
「可以的。」
「我叫敏芳。」
「我叫李鶴振。」
好像教外國人課本裡的「初級中文會話」，為寧靜的心蓮病房添了另一種聲音。
心蓮病房有一種寧靜。這種寧靜跟一般寧靜空間的寧靜不一樣，它的寧靜讓敏芳覺得彷彿走進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其實是內心最深處的世界，一個平時不曾或很少走進的世界、一個不容易走進去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敏芳開始沈思，思考以前不曾思考過的問題，而且思考的深度和廣度都一直在增加。透過這種特有的思考，人生之中，重要的事會越來越重要，不重要的事會越來越不重要。
「你今天覺得怎樣？還好嗎？」敏芳十分親切問候著。
敏芳看到的病人叫李鶴振，他41歲，桃園人，胰臟癌末期，發願捐大體，所以拒絕接受化療，以免破壞大體。李鶴振痛的時候，感覺整個人好像一塊抹布被人扭絞著，從頭到腳每一個細胞都像是要衝出自己的身體，每一根神經好像被通電流。但他想，跟一個健健康康的小女生說這些，她怎麼懂？而且人家第一次來看你，總不好意思在人家面前呼疼喊痛的，更何況自己發願捐大體，一切痛都要自己承受，別人懂不懂，也不是那麼重要。於是笑著說：「要說痛也有點痛，要說不痛就不痛了。」
好像哲學書裡被摘出來的一句話，但這是李鶴振的體悟。一般人很少用到哲學書上的東西，有些東西太深奧了反而用不上，用不上久而久之就用自己的哲學，所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哲學，每個人都用自己的人生哲學去面對自己預料不到的人生難題。
敏芳看到李鶴振精神奕奕，不禁嘖嘖稱奇，「你怎麼看起來氣色這麼好？」
李鶴振笑了，他昨天晚上從凌晨一點痛到凌晨四點，四點以後，稍微不痛，本來以為可以休息一下，四點半又開始痛，痛到任何知覺都沒有。但他不願意在這個小女孩面前提起痛苦，於是輕鬆的說：「妳氣色才好呢，妳很好看啊，是一個美麗的女生。」
一個十八歲的女孩聽到別人讚美外貌，不免芳心竊喜。敏芳甜甜一笑，「你真會說話。」然後舉起右手，將假髮用力扯了下來，露出因化療而稀疏的頭髮，頭皮清楚可見。
李鶴振驚呆了。敏芳卻帶著頑皮的口氣說：「我跟你一樣。」
2.
一年前，家裡開中藥店的敏芳對著鏡子梳頭，17歲的她向來很健康，這天對著鏡子仔細端詳自己，摸摸頭，摸摸臉，摸摸脖子，這些動作她不知已經做過多少次，但這一次，她忽然發現頸部怎麼好像有個小小的腫塊，這個發現，改變了她接下來的生活。
「我18歲，我淋巴癌第三期。」這是敏芳跟我說過的一句話。
這天，敏芳的爸媽來心蓮病房看她。
「妳還記得嗎？妳小時候有一次過馬路，太不小心了，差點發生意外。回來以後就被我罵，從此之後妳過馬路就會特別小心。還有一次我拿了月餅給妳跟哥哥一人一半，結果妳把妳自己的那一小半又分成一半，說那是要給我吃的。」藍媽媽把時間拉回到從前，「妳還跟哥哥吵著說，將來要養我，要怎樣陪我，陪我一直到老，還說會帶我去哪玩，說得我好高興。」
藍爸爸跟敏芳眼睛都亮了起來，一起笑著。敏芳對媽媽說：「對啊對啊，妳還說最想去日本，因為這樣，我還打算去學日文呢。」
藍爸爸把時間拉回到現在，「上次我們去逛街，妳看中一件藍色碎花長裙，我覺得太貴，還跟老闆一直殺價。後來老闆不肯，我們不買，結果妳偷偷回去買了。」
藍媽媽故意吃醋，「好啊，妳買衣服給女兒，怎麼不買給我？我抗議！」
「媽媽永遠都是那麼年輕，那件裙子我們可以輪流穿喔。」敏芳拉了拉媽媽的手，「下次我們一起找爸爸去逛街，我們可以去喝紅豆湯圓，我知道爸爸還喜歡加花生，他說花生的香味可以把湯圓的口感完全呈現出來。」
敏芳把時間拉到未來：「爸爸，妳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我什麼事都答應妳啊。」藍爸爸信心十足。
「你也來當慈濟志工好不好？」敏芳看到其他同齡女孩的爸爸，很多都是慈濟志工，她多麼希望在志工隊伍裡也看到爸爸。
「當然好，這是好事。」藍爸爸毫不考慮就答應了。
「好，這是你說的，媽媽妳幫我作證，爸爸不能賴皮。」敏芳看著爸媽，露出欣慰的笑顏，然後很認真的問：「爸，媽，你們會不會怪我？」
「怪妳？怪妳什麼？怎麼會怪妳？」藍媽媽問。
藍爸爸也說：「妳是最貼心的女兒，事事都為爸媽著想，疼妳都來不及了，要怪妳什麼？」
「怪我比你們先走，不能一直作你們的女兒，陪著你們。」
藍媽媽走到窗戶邊，避免把臉給敏芳看到，看著窗外，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她一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敏芳，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失去敏芳後的日子。
藍爸爸一咬牙，裝作不見，拍拍敏芳，忍痛說：「傻孩子，妳當然會好起來，而且妳一定會好起來的，等妳……等妳好了以後，我們，……我們……」雖然自己也知道等不到那一天，越說越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是在藍爸爸心目中，一直都認為，跟女兒似乎永遠有無數個「以後」，堅強無比的藍爸爸也哭了。
敏芳大聲說：「媽，妳過來，我要抱抱妳。」
3.
下午我來到心蓮病房看敏芳。
「師姑，妳昨天有去居家關懷嗎？」敏芳問我。
「有啊。去壽豐鄉看了三、四個個案。」
「那妳今天有去居家關懷嗎？」
「沒有耶。怎麼了？」
今天的敏芳看起來氣色比平常好，我正想問她想不想走走，誰知道敏芳突然問我：「師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我感到一陣強烈的心痛，在床邊坐了下來：「孩子，沒有一個人可以知道另一個人什麼時候會死，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好好活每一天的原因。」
敏芳哭了。這是我陪伴她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她哭，我不說一句話，只讓她哭。我透過眼神告訴她，孩子，哭吧，真的，妳就盡情的哭吧，把妳想說的話哭出來，把妳說不出來的話也全部哭出來。孩子，哭吧，妳是應該好好大哭一場，妳的表現太成熟了，成熟到師姑有點害怕，有點擔心。妳不要學大人，妳想哭就哭，沒人會怪你，更沒有人有資格笑妳。
敏芳哭了一會，「師姑，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妳當然要接受，妳要立刻接受，妳不能接受也要接受，而且妳還要心平氣和的接受，不要埋怨，也不要不甘心。」我知道這些話很殘忍，但對敏芳而言，還有什麼比發現自己得癌症更殘忍？我相信她很有智慧，可以接受我的話，所以我又說，「誰都不知道為什麼妳會碰上這樣的事，妳苦，身邊的人也陪你一起苦，誰也不想這樣，可是，師姑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會過去。」
我看著她，輕輕地撫摸她小小的臉，「妳一直很乖，很懂事又很貼心，大家都很稱讚妳，妳要快樂一點、堅強一點，不要再去想不愉快的事，不愉快的事已經發生了，再想也沒用，勇敢一點。」
如果今天換作是我躺在病床上，我可能也不會一下子就知道怎樣才能堅強又快樂，我也需要時間。但我還是告訴敏芳：「大家都這麼愛妳，大家都捨不得妳啊。我們只是希望能陪妳走完接下來的日子。」敏芳聽到這裡，再也忍耐不住，抱著我又哭起來。
我發現我越去試著安撫一位癌症末期病人的情緒，我就越懷疑自己：如果有一天我也跟他們一樣，我是不是也能像他們這麼灑脫生死？我的親人呢？我的同事呢？我認識的朋友呢？所有關心我的人呢？他們怎麼去灑脫生死？誰來教他們怎麼灑脫生死？他們真的能灑脫生死？
敏芳擦了擦眼淚，「師姑，我有好多事都還沒做，我還要念大學、研究所、我還要工作、我還要當慈濟委員、我還要養我爸媽，這些事我都還沒做。」
「敏芳，妳知道嗎？」我往前坐近了一點，拿了一張面紙擦了她的眼淚，「師姑比妳多活了三十多年，這些年來我有一個很深的感觸：很多時候我們沒有完成一件事，那並不意味著我們不具備完成這件事的能力。每個人都知道，以敏芳的能力，敏芳的用心，還有什麼事可以難倒她呢？」
敏芳倒在我懷裡，又大哭起來，我輕輕拍著她的背，輕輕的。
敏芳離開了世間。骨肉天人永隔，不能繼續愛我們的家人，沒有一件事比這樣更令人心碎。藍爸爸和藍媽媽繼續開著中藥店，他們還有兩個孩子，生活還是要繼續，身邊還是有很多愛我們的人，以及等待我們去愛的人。寒暑假一到，我會帶著慈濟大專青年去看藍爸爸和藍媽媽；我也會帶著藍媽媽作居家關懷，鼓勵慈誠隊師兄多與藍爸爸互動。但是，要修補藍爸爸和藍媽媽破碎的心並不容易，如果你的心也曾那樣碎過，你就知道那是要匯集多少人的愛，才能讓人從失去家人的傷痛中平復心情。
原來，生命比我們想像得還深奧。原來，我們從不會害怕和死亡戰鬥，我們全是為自己的生命價值而戰。而正是為了瞭解生命價值，某些時候我們都需要學習如何面對死亡：學習如何接受死亡、學習適應悲傷、然後學習平復、釋懷，最後學習積極向前。因為，生命若沒有缺憾就不完整了。在悲傷中，我們和我們心愛的人分離了，雖然分離，我們並不因此而對生命失去熱情。死亡所帶來的分離，許多時候不是在摧殘生命，而是在使另一個生命更成熟、更有智慧。敏芳離開世間後，爸爸媽媽開始培訓，兩年之後受證為慈濟委員，藍媽媽目前在心蓮病房當志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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